黄庭经之书符问道 第109章 困龙潜渊

云冈石窟那场惊天变故之后，王悦之、陆嫣然、墨林三人仿佛被投入了一口无形的深井。虽未被镣铐加身，也未受拷打逼问，但所处的宅院已被重兵层层“护卫”，形同高级囚牢。院墙高深，门外甲士林立，巡视监察甚严，隔绝了内外的一切联系。每日仅有固定的内侍送来饭食药物，皆是沉默寡言，问什么都不答。

王悦之的伤势在宫廷提供的上好药物调理下，恢复得七七八八，《黄庭》真气也逐渐充盈起来，但心中的焦虑却与日俱增。墨林被单独看管，生死未卜，这是他最大的心病。陆嫣然虽被允许在有限的范围内活动，甚至可以去那处小佛堂，但她体内的咒力与佛堂气息相互冲撞，让她时而陷入更剧烈的痛苦，时而又诡异地获得片刻安宁，情绪极不稳定。

他们如同被困在琥珀中的昆虫，看似完好，却动弹不得，命运完全系于那位深宫之中、心思难测的年轻帝王一念之间。

拓跋濬似乎暂时遗忘了他们。南北战事的爆发牵扯了他全部的精力。平城内外，气氛一日紧过一日。军队调动频繁，号角声日夜不息，粮草物资源源不断运往南方。朝堂之上，主战派的声势彻底压倒了主和派，但在皇帝的高压掌控下，无人再敢公开质疑其亲征的决定。

王悦之透过院墙，听着外面世界的喧嚣，心情复杂无比。身为南朝子民，他自然不愿看到北魏铁骑南下，涂炭生灵。但身为阶下之囚，他又隐隐希望这场战争能牵制住拓跋濬，让其无暇他顾，或许能为自己和同伴换来一线喘息之机。

然而，这种侥幸心理很快被打破。

五日后，山阴先生在那名沉默内侍的陪同下，再次来到了软禁他们的宅院。老者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但眼神依旧清明睿智。

“小友，近日可好？”山阴先生屏退左右，只留下三人在厅中。

“劳先生挂念，伤势已无大碍。只是不知墨林兄……”王悦之急切地问道。

山阴先生叹了口气：“墨林小友暂且安全，陛下只是请他在一处安静所在休养。但……”，他话锋一转，神色凝重，“陛下征伐之心已决，不日即将誓师南征。临行前，他对那煞核之事，催问得紧。”

王悦之心头一紧，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山阴先生继续道：“陛下之意，此物若不能为其所用，便需彻底毁去，绝不能留为后患，或落入地藏宗乃至南朝之手。老夫虽以研究需时搪塞，但陛下耐心有限。尤其是如今战端已开，他更需要能掌控一切的力量。而且，他对王公子你的‘安分’似乎并不完全放心。”

王悦之沉默。他知道拓跋濬的逻辑——不能为我所用，必不为他人所用，宁可毁掉。而自己之前的推脱，显然让拓跋濬采取了更直接的控制手段。

“而且，”山阴先生压低了声音，目光扫过一旁神色恹恹的陆嫣然，“陛下对陆姑娘的情况，似乎也颇为‘关注’。他认为那咒印之力，若运用得当，或可在两军阵前‘动摇敌胆’，甚至……‘操控人心’。他已下令，若研究迟迟无果，便将陆姑娘另行‘安置’，以便‘物尽其用’。”

“什么？！”王悦之勃然变色，“他竟想将嫣然作为武器？！”

陆嫣然也猛地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浮现怒意，手腕间的那朵黑莲印记也骤然加深，“休想！”

山阴先生示意他们稍安勿躁：“此乃陛下之言，非老夫之意。但由此可见，陛下对任何可能增强战力的力量都志在必得。若我们迟迟无法在煞核研究上取得进展，不仅墨林小友危矣，只怕陆姑娘也......你我皆难以保全。”

话未说尽，但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王悦之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他此刻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已无退路。必须假意顺从，全力进行研究，做出成果稳住拓跋濬，才能争取时间，保住墨林和嫣然的性命，也保住自己传递情报的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先生，那煞核研究，近日可有头绪？我们必须尽快有所进展，至少要让陛下看到‘希望’，才能稳住局面，争取时间。

山阴先生沉吟道：“依那日你以《黄庭》真气引动其反应的迹象来看，阴阳相激，确有一丝转化之可能。老夫近日翻阅古籍，偶见一前朝残卷，提及一名为‘两仪净玄盘’的古器构想，据说能疏导转化极端能量。或可仿其原理，结合浑天仪之构想，尝试制作一简化器物，引导煞核之力，或化其戾气，或……将其微弱转化之力导出，虽不足以用于战阵，但或可向陛下证明此物有价值，非必毁之物，争取时间。”

这已是绝境中的一线希望。王悦之毫不犹豫：“晚生愿全力协助先生！”

“好！”山阴先生点头，“所需材料，老夫会设法通过崔司徒的渠道秘密筹措。但炼制过程，需小友你的《黄庭》真气为引，不可或缺。从今日起，你随老夫去秘所，日夜赶工！”

“那嫣然…师妹…”王悦之看向陆嫣然，面露担忧。

山阴先生道：“陆姑娘暂且留于此地，陛下既允她礼佛，短期内应无大碍。况且……”，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陆嫣然一眼，“佛门之地，或许对她而言，另有一番机缘造化也未可知。”

计议已定，王悦之随山阴先生离开宅院，再次进入那处守卫森严的偏殿静室。这一次，室内多了许多奇特的金属、玉石材料以及篆刻工具。两人立刻投入了废寝忘食的研究与制作之中。

王悦之依照山阴先生的指导，不断尝试将《黄庭》真气以各种方式、不同强度注入那些精心篆刻的符文和微型机关中。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和真元的过程，失败了一次又一次，材料毁了一套又一套。但每一次失败，都让山阴先生对能量流转的理解更深一层，设计也愈发精妙。

而在那软禁的宅院中，陆嫣然的日子也并不平静。拓跋濬似乎真的对她产生了“兴趣”，不仅允许她去佛堂，甚至“无意”中让一些深奥的佛经、讲述高僧降魔故事的壁画出现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更有甚者，偶尔会有高僧在离她不远处“偶然”讲经，宏大的梵音如同无形的浪潮，不断冲击着她识海中的咒力根基。

这种冲击带来了巨大的痛苦，仿佛灵魂被撕裂。但痛苦之余，那些精妙的佛法义理、慈悲宏愿，却又像一丝丝清泉，滴入她被阴煞咒力充斥的心田，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而矛盾的宁静。她开始不由自主地去听，去思考，甚至在某些瞬间，会有一丝顿悟之感。

她仿佛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一边是痛苦却熟悉的咒力深渊，一边是陌生却带来一丝救赎可能的佛光。挣扎、迷茫、痛苦，交织在她心头。

与此同时，平城大军集结完毕。战鼓擂动，号角连营。北魏皇帝拓跋濬身着金甲，于校场之上誓师南征，声震四野。大军如同黑色的洪流，浩浩荡荡开出平城，奔赴南方战线。

皇帝离京前，下达了最后一道关于王悦之等人的命令：“严密看管，不得有失。待朕凯旋，再行处置。若研究有成，即刻飞马报于军前！”

平城，随着大军的离去，仿佛暂时松了一口气，但那无形的网，却收得更紧了。王悦之在静室中与时间赛跑，陆嫣然在佛魔之间挣扎，墨林在未知之处等待命运的裁决。而遥远的南方，战火已然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