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瓦岗到长安，开局一个土匪窝 第64章 黑云之会（下）

宴席的气氛，在酒精与肉食的催化下，渐渐活络起来。各路头领推杯换盏，高声谈笑，但眼角的余光，却总是不自觉地瞟向主位之上那位沉稳的年轻人，以及他身后肃立的黑云寨众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躁动与期待，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薄礼”未现，此番盛会便不算真正开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晏见时机已到，缓缓放下酒碗，目光扫过全场。无需他出声，原本喧闹的广场便迅速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木台。

“诸位，”李晏声音平和，却清晰地压下了最后的嘈杂，“酒酣饭饱，正宜观礼。前番曾言，有一份‘薄礼’，请诸位一同观瞻。此物，非金非银，却关乎我等于这乱世安身立命之本，关乎我等能否在强敌环伺下，守住脚下这片土地！”

他话音一落，石勇便朝台下打了个手势。只见一队精锐士卒，护送着几名匠作营的工匠，抬着几件用厚布覆盖的物件，小心翼翼地走上木台。那物件形状各异，似乎有长有短，透着神秘。

众人的好奇心被提到了顶点，连一直冷眼旁观的“阴山鹞”韩凌，也微微眯起了眼睛。

李晏走到第一个被厚布覆盖的长条物件前，伸手抓住布角，朗声道：“此一礼，曰：‘破阵之矛’！” 说罢，猛地掀开厚布！

阳光下，赫然是两架造型奇特、闪烁着冷冽金属光泽的弩机！一架较大，结构复杂，带有奇特的箭匣和杠杆；另一架较小，却更显精巧，弩身刻有细密纹路。

“此乃元戎弩！”李晏指着较大的弩机，“可连发十矢，百步之内，可破轻甲！西山隘口，庞洪麾下精锐，便是败在此弩箭雨之下！” 他又指向那小弩，“此乃手弩，便于携带，突袭、近战，威力不凡。我寨斥候、影卫多配此物。”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和窃窃私语。连弩并非稀罕物，但如此精良、可连发、威力巨大的制式弩机，却是许多小山寨闻所未闻的。这意味着黑云寨不仅拥有强大的武力，更具备了持续生产精锐军械的能力！

不待众人细看，李晏已走到第二个物件前，再次掀开覆盖物。这一次，露出的却是一些众人未曾见过的古怪金属器具，有罐、有管、有冷凝装置，在阳光下泛着暗沉的光泽。

“此二礼，曰：‘雷霆之威’！”李晏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此物，名为‘震天雷’！内蕴雷霆之火，声若惊雷，触之即爆，破甲碎骨，威力惊人！北麓鹰嘴崖，刘武周狼骑与郡守府兵，便是亡于此物之下！”

“震天雷”三字一出，台下瞬间炸开了锅！比起弩机，这种能发出巨响、火光，拥有大面积杀伤效果的武器，更符合他们对“大杀器”的想象！难怪黑云寨能屡克强敌！许多头领眼中露出了贪婪、敬畏乃至恐惧的光芒。

就在众人心神震撼之际，李晏走到了第三件，也是看起来最寻常的一件覆盖物前——那似乎只是几件兵器。

“至于这第三礼……”李晏目光扫过台下，尤其在几位以勇武着称的头领脸上停留，声音沉稳，“曰：‘无坚不摧’！”

厚布掀开，露出三把刀：一把是黑云寨士卒标配的环首刀，刀身泛着均匀的寒光；一把是缴获自郡兵精锐的制式战刀，看起来也颇为精良；第三把，则略显陈旧，是绿林中常见的杂式腰刀。

“石勇。”李晏示意。

石勇上前，先拿起那把绿林常见的腰刀，又拿起黑云寨的环首刀。

“砍！”

石勇运足力气，两刀互斫！

“铛！”一声脆响！火星溅射中，只见那把杂式腰刀应声被斩断一截断刃飞了出去！而黑云寨的环首刀刃口，只留下一个细微的缺口。

“好刀！”台下有人不禁喝彩。这已是难得的利刃。

但李晏面色不变。“换郡兵的战刀。”

石勇扔掉断了一半的腰刀，拿起那柄制式战刀，再次与黑云寨的环首刀全力互砍！

“锵——！”

更刺耳的交击声响起！众人屏息看去，只见那柄颇显精良的郡兵战刀，竟也被崩开一个巨大的缺口，刀身明显卷刃！而黑云寨的环首刀，虽然缺口更深了些，但整体完好，依旧锋锐！

“这……”台下众人瞠目结舌。郡兵的战刀在他们看来已是上品，竟也如此不堪一击？

李晏这才拿起那把黑云寨的环首刀，手指抚过刃口，声音清晰传遍全场：“此刀，乃我黑云寨以秘法‘百炼钢’所铸！韧而不脆，锋锐无匹！寻常铁甲，一刀可破！我寨儿郎，持此利刃，方能以寡敌众，以弱胜强！”

他目光如电，扫过全场：“弩利，不过先声夺人。雷猛，终有一时之威。而我黑云寨儿郎掌中这百炼钢刀，才是陷阵杀敌、斩将夺旗的底气！”

李晏将台下反应尽收眼底，继续道：“然，利器虽凶，终是死物。今日请诸位观此三物，非为炫耀，实为明志！” 他声音陡然提高，目光如电，扫视全场，“我黑云寨，有此利器，更要有使用此利器、守护此地百姓的肝胆与决心！今日联盟，旨在共御外侮，而非持强凌弱！我将在此立下规矩：盟内兄弟，若遭外敌，凡经盟内公议，我黑云寨可根据情势，酌情支援此等军械，或派出匠师助尔等仿制、操练，以壮大声势，共抗强敌！”

这话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让台下彻底沸腾了！支援军械？帮助仿制？这意味着加入联盟，不仅得到庇护，更有可能获得这些强大的武力！这对于那些终日担心被吞并的小山寨来说，简直是无法抗拒的诱惑！就连一些原本观望的中等山寨头领，也怦然心动。

“然！”李晏话锋一转，语气森然，“盟约铁律，亦需重申！凡盟内成员，不得私斗，不得资敌，情报共享，危难共赴！若有背盟者，或阳奉阴违、损害盟益者……”他顿了顿，声音冰寒刺骨，“休怪李某，以此‘薄礼’，清理门户！届时，勿谓言之不预！”

恩威并施，到了极致。胡萝卜加大棒，**裸地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就在这时，那一直沉默的“阴山鹞”韩凌，忽然阴恻恻地开口了：“李寨主，好手段，好气魄！只是，韩某有一事不明，还望寨主解惑。”

全场目光瞬间集中到韩凌身上。谁都知道，落霞寨与黑云寨素有旧怨，韩凌此举，必是发难。

李晏面色不变，淡淡道：“韩当家请讲。”

韩凌站起身，皮笑肉不笑地说：“寨主所言盟约，听起来自是光明正大。可这盟主之位，由黑云寨担当，号令由黑云寨发出，军械支援也多仰仗黑云寨……嘿嘿，长此以往，这联盟，究竟是大家的联盟，还是你黑云寨一家的附庸？若他日，寨主号令与我等切身利益相悖，又当如何？莫非也要我等效仿庞洪，落得个阶下囚的下场？”

此话极为尖锐，直指联盟的核心权力问题，也道出了许多实力较强山寨心中的隐忧。广场上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看着李晏如何应对。

李晏看着韩凌，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却无半分暖意：“韩当家此言，倒是提醒了李某。联盟，自然不是一言堂。李某提议，可设一‘盟议堂’，由各寨按实力、贡献，推举代表共商大事。寻常事务，可由盟议堂共决。遇紧急军情，可由盟主先行决断，事后再报盟议堂追认。至于号令是否与各寨利益相悖……”

他目光陡然锐利如刀，逼视韩凌：“韩当家，我且问你，北虏南下，烧杀抢掠，可会分你是落霞寨还是黑云寨？郡守压迫，横征暴敛，可会因你落霞寨而网开一面？如今乱世，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黑云寨欲结盟共抗强敌，是为求存，更是为谋一条出路！若只计较眼前一寨一地之私利，而无视大局，终将被各个击破，死无葬身之地！”

他声音越来越大，如同洪钟，敲在每个人心上：“至于你韩凌，旧日恩怨，李某可以不计较。但若你今日入盟，却心怀鬼胎，阳奉阴违，甚至暗中与北虏、郡守勾结，损害盟益，那便不是利益之争，而是生死之敌！对付敌人，李某的手段，韩当家想必清楚！”

强大的气势，配合着方才展示的武力，以及**裸的警告，让韩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说什么，重重地坐了回去。

经此一闹，反而让那些犹豫的势力看清了形势。黑云寨实力超群，更有强大技术为后盾，李晏此人，有魄力，有手段，更有大局观。与其对抗被灭，不如顺势而为，或许真能搏个前程。

当下，不再犹豫，又有数家颇具实力的山寨头领起身，高声表示愿意加入联盟，遵守盟约。广场上，击掌为誓、歃血饮酒的场面再度热烈起来。

至此，“黑云之会”大局已定。一个以黑云寨为核心，涵盖郡北近八成绿林势力的联盟，正式宣告成立。

李晏看着台下纷纷归附的群雄，心中并无太多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责任。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整合内部、应对外部挑战、带领这个松散的联盟在这乱世中走下去，还有无数艰难险阻在前方等待。

宴会持续至日落时分，各方势力才陆续告辞下山。黑云寨，终于初步整合了郡北绿林，迈出了立足乱世的关键一步。而未来的路，必将更加波澜壮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