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瓦岗到长安，开局一个土匪窝 第88章 无声落子（上）

墨尘那番关于天下大势与李唐潜力的剖析，并未止于扩大山寨中上层的视野，更在李晏心中催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与决断力。潜龙之志已明，接下来，便是如何将这志向，化为切实可行的第一步。这第一步，必须悄无声息，却又至关重要。

几日后的深夜，议事堂侧室。烛火摇曳，将李晏、墨尘、萧影三人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窗外万籁俱寂，唯有山风掠过 松林的呜咽声，更衬出室内的凝重。

“墨先生，萧影，”李晏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打破了沉默，“前日议事，先生一番高论，令我深思。李唐之势，确如先生所言，潜龙在渊。然，我黑云寨远在北地边陲，与太原相隔何止千里，更有郡守张文远、刘武周等势力阻隔。若要‘落子’，该如何着手？这第一步，该如何走，方能不着痕迹，又直抵要害？”

墨尘捻须沉吟片刻，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寨主所虑极是。直接派人前往太原，风险太大，且易被各方势力察觉，恐未至其门，已招来灭顶之灾。依老朽之见，此棋……当迂回而行。”

他起身，走到悬挂的巨幅地图前，手指并未直接指向太原，而是落在了靠山屯的位置：“我寨与苏家同盟已立，苏晚晴小姐乃商业奇才，苏家商路遍布北地，甚至中原亦有脉络。此乃我寨目前唯一可借重的、相对安全的对外通道。”

李晏目光一凝：“先生的意思是，通过苏家？”

“正是。”墨尘的手指缓缓移向太原方向，画了一条曲折的虚线，“苏家商队往来各地，运送货物、传递消息，乃寻常之事，不易惹人怀疑。我等可借苏家商队为掩护，将‘信物’与‘诚意’，送至太原。”

“信物？诚意？”李晏追问。

“信物，无需贵重，但需独特，能代表我黑云寨，且能引起对方兴趣。”墨尘看向李晏，“寨主，您看……‘破山烧’之极品原浆，如何？此物天下无双，烈性醇厚，更妙在其有清创消毒之奇效，于军旅有大用。 以此为新酿贡品为名，进献唐国公，合乎商贾攀附权贵之常情，不易启人疑窦。”

李晏眼中精光一闪：“好！此物甚佳！既显我寨之能，又暗含实用之利。那‘诚意’又当如何体现？”

墨尘压低了声音：“诚意，在于情报。我寨身处北地边陲，虽偏安一隅，但对刘武周、宋金刚所部之动向，乃至郡守张文远之虚实，必有独到观察。可附上一份经过斟酌的密信……此举，一则可示我寨有价值，二则也可试探李唐对我寨所提供情报的态度。”

李晏缓缓点头，此计可谓老成谋国。他看向一直静立阴影中的萧影：“萧影，此事关乎山寨未来气运，机密万分。信物与密信的护送，必须绝对可靠。交由你的影卫来办，需最精锐、最擅长伪装潜伏之人。”

萧影清冷的声音响起：“明白。属下会立刻着手挑选绝对可靠的人选。据报，三日后恰有苏家一支皮货商队前往太原，正是时机。至于抵达太原后如何接触……属下需要时间布置，会尽快拟定详细方案，确保万无一失。”

“好！细节便由你与墨先生敲定，务求周密。”李晏沉声道，“记住，此次行动，代号‘无声’。不求即时回音，只求将这粒种子，安然送至该去的地方。”

“是！”萧影领命，“属下这就去准备。” 身影悄然融入更深的黑暗，前去安排。

墨尘补充道：“寨主，为防万一，密信内容，可由老朽起草，用一套新编的简易密码书写。”

“可。”李晏同意，“密码本仅你我二人掌握。另外，告知周铁柱，让他与苏文谦接洽，此次商队北上，我寨会提供一批上等皮货作为掩护。”

三日后，一支看似普通的苏家皮货商队，在晨曦微露中，悄然离开了靠山屯。车队中，多了两名沉默寡言、眼神锐利的“新护卫”。他们的鞍袋深处，藏着两坛泥封严密、标记着特殊符号的“破山烧”极品原浆，以及一卷用蜡封好、外表看似寻常账目的密信。

车轮辚辚，驶向北方的官道，逐渐消失在清晨的薄雾之中。

李晏站在山寨最高的望楼上，山风凛冽，吹得他玄色衣袍猎猎作响，他却浑然未觉，目光紧紧追随着商队远去的方向，直至其彻底消失在晨雾与山峦之后。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用厚布裹紧的竹筒轻轻递到了他的手边。萧影不知何时已静立在他身侧，声音依旧清冷：“刚温好的参茶，驱驱寒。”

李晏微微一怔，收回远眺的目光，落在竹筒上，又看向她。萧影的目光平静地回望着他，那双惯常清冽如寒潭的眸子里，此刻映着初升的朝霞，竟似有微光流转。他没有多言，伸手接过竹筒，触手温热，一股暖意顺着掌心缓缓蔓延开来。他拔开塞子，仰头饮了一口，参茶微苦回甘的热流涌入喉间，驱散了浸入骨髓的寒意。

“这一步，不知是福是祸。”他望着空寂的官道，轻声道。

“无论福祸，”萧影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如同她手中的剑，“影，与寨主同在。”

山风依旧呼啸，但李晏握着那简温热的参茶，心中那份因前路未知而产生的微澜，却奇异地平复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