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瓦岗到长安，开局一个土匪窝 第106章 太原客至

初夏的山风，裹挟着草木的蓬勃气息吹拂着黑云山连绵的峰峦。距那场深夜的淬火演练已过去三日，山寨表面一切如常，但核心层皆知，那根紧绷的弦，从未放松。哨探营的弟兄们，眼睛瞪得比鹰还锐利。

晌午刚过，日头正毒。东面“鬼见愁”隘口的暗哨，是个绰号“山猫”的老斥候，他像壁虎般紧贴在一块被晒得滚烫的岩石后，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渗进眼角，刺得生疼，他却一眨不眨地盯着下方蜿蜒的山道。

来了！

山道尽头，尘土微扬，一列车马缓缓显现。三辆看似普通的青篷马车，却由极为健硕的骡子牵引，车轮碾过碎石，发出沉浑的声响，绝非空车。前后护卫着十名骑士，人马皆精悍，虽穿着寻常布衣，但腰背挺直，目光如电扫视着两侧山崖，控马的动作干净利落，隐隐结成护卫阵型。更引人注目的是，车队前方，一名骑士掌着一面杏黄色的小旗，旗面上两个浓墨大字——“太原”！

山猫的心猛地一缩，呼吸都屏住了。他死死盯着队伍中间，那名骑在一匹神骏青骢马上的青衫文士。那人约莫四十上下，面容清癯，三缕长须修剪得一丝不苟，乍看之下儒雅随和，但那双眼睛开阖之间，却似有精光流转，顾盼之际，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周围的护卫，对其恭敬异常，显然地位极高。

“不是肥羊，是过江龙！”山猫心中凛然，悄无声息地缩回岩石后，对身旁一个年轻斥候打了个极其复杂的手势。那年轻斥候如同狸猫，瞬间没入山林，抄近路向山寨疾奔。

消息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黑云寨高层迅速荡开涟漪。

过山风接到急报，脸色一肃，亲自冲向山顶议事堂，脚步快得带起一阵风。

“寨主！墨先生！东面‘鬼见愁’，发现‘太原’旗号！车队三辆，护卫十人，为首是个中年文士，气度非凡，绝非等闲！距寨已不足三十里！”

议事堂内，李晏正在与墨尘推演沙盘，闻声动作一顿。墨尘捻须的手指也停了下来。两人对视一眼，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种“终于来了”的凝重。

“看清了？确定是‘太原’旗？”李晏声音沉稳，但目光锐利如刀。

“千真万确！哨探看得分明！那文士……眼神亮得吓人，护卫也全是百战老手的做派！”过山风语气肯定。

“好！”李晏豁然起身，周身气势陡然变得沉凝如山，“过山风，传我命令：第一，哨探营加派双倍人手，沿途秘密监控，确保这队人马的动向尽在掌握，也要确保没有‘黄雀’在后！第二，寨门打开中门，撤去明面刀兵，让周铁柱带外务堂执事，以礼相迎，不得怠慢，但需不卑不亢！第三，令石勇、黑熊、雷豹、秦英，各营照常操练，甲胄在身，杀声震天！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寨门与议事堂区域！”

“得令！”过山风抱拳，转身如风般离去。

命令一道道传下，原本平静的山寨，如同平静的海面下暗流骤然加速涌动。校场上的操练声似乎更加激昂，兵器碰撞声愈发密集；匠作营的锤打声节奏加快；就连往来巡逻的队伍，步伐也更加铿锵有力。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了整个山寨。

墨尘走到李晏身边，低声道：“太原旗号，中年文士，气度威严……李渊麾下，能担此重任者，刘文静或有可能，但观其行事章法，先以精骑窥探虚实，再遣核心文士正式来访，步步为营，深合兵法。老朽以为，来者，恐是那位有‘王佐之才’之誉的房玄龄，房乔。此人是李世民的心腹谋主，他亲自前来，分量极重。”

“房玄龄……”李晏轻声重复这个名字，眼中锐光更盛，“李世民派他的心腹谋主来，这分量，确实不轻。看来，我们这位‘邻居’，是真心想‘交个朋友’了。”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冷冽的意味。“影儿。”

萧影的身影如同从阴影中凝结而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李晏身侧。

“你带人守在议事堂后堂。今日，我要好好会一会这位‘王佐之才’。”

“是。”萧影颔首，身影再次融入烛火照不到的角落，气息全无。

一个时辰后，那支打着“太原”旗号的车队，在哨探营弟兄看似松散、实则严密的“引导”下，缓缓驶近黑云寨巍峨的寨门。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那寨墙的厚重、箭楼的森严。护卫骑士们的眼神更加警惕，肌肉紧绷。

寨门中开，周铁柱带着数名衣着整洁、神色沉稳的执事迎出，拱手一礼：“贵客远来，有失远迎。寨主已在议事堂恭候，请随我来。”礼数周到，却自有一股山野豪强的底气。

车队在寨门前空地停下。青衫文士从容下马，动作矫健利落。他先是抬头，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依险而建、气象森严的山寨，目光尤其在远处校场上那尘土飞扬、杀声震天的操练景象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惊叹与凝重，随即恢复平静，宛如深潭。

他整理了一下并无褶皱的青衫，对周铁柱微微颔首：“有劳引路。”语气平和，却自带一股久居上位的从容。随即，他仅带着一名手捧礼盒的随从，坦然踏上了通往山顶那栋最大建筑——黑云寨议事堂的漫长青石台阶。十名护卫则沉默地留在车旁，如同十尊石雕，纪律严明得令人心寒。

议事堂巨大的木门敞开着，如同巨兽的口。堂内烛火通明，却静得可怕。主位之上，李晏端坐，一身玄色劲装，并未着甲，但目光沉静，不怒自威。左下首，墨尘安然静坐，宛如古松。

房玄龄步履从容，踏入堂内。他的目光第一时间与主位上的李晏相遇，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溅射。他并未急于开口，而是稳步上前，在堂中站定，拱手为礼，动作舒展，仪态优雅，清朗的声音在空旷的堂内回荡：

“太原李世民府邸，记室参军，房乔，房玄龄，奉秦王殿下之命，特来拜会黑云寨李寨主。”

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一旁的墨尘，亦点头致意，最后重新落回李晏身上，语气平和，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小觑的力量：

“久闻寨主雄才，今日得见山寨气象，更胜闻名。玄龄冒昧来访，还望寨主，不吝赐教。”

话音落下，一股无形的、足以影响未来天下格局的风暴，似乎已然在这议事堂中，悄然凝聚。真正的较量，从这第一声问候，便已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