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瓦岗到长安，开局一个土匪窝 第103章 匠心依旧，又添利器

黑云山后山，一处新开辟的、被陡峭岩壁和茂密林木重重环抱的隐秘山谷中，终日回荡着与山林静谧格格不入的喧嚣。这里是匠作营的核心区域——“神机坊”。

山谷入口处戒备森严，明哨暗卡林立，即便是寨中弟兄，无特制腰牌亦不得擅入。谷内，依山势开凿出数十孔窑洞和棚厂，炉火熊熊，黑烟滚滚，叮叮当当的金铁交击声、哗啦啦的水锤冲击声、以及工匠们中气十足的号子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灼热而充满力量的热浪。

冯默穿着一身沾满油污和火星灼痕的粗布短褂，花白的胡须被汗水浸得打绺，正站在一座半埋入地下的高大石砌工棚前。他双目赤红，却闪烁着近乎狂热的专注光芒，死死盯着工棚内那具庞然大物。

那是一具已经初具雏形的巨型弩机！弩臂以精心挑选的百年柘木为芯，多层桑木叠压，再以牛筋胶合缠绕，粗如碗口，长度惊人。弩身则是由硬木和部分铁件构成，结构复杂，几个关键部位还闪烁着新淬火的幽蓝光泽。十余名精壮工匠正喊着号子，用绞盘和绳索，小心翼翼地将一根粗如儿臂、泛着冷硬金属光泽的特制弩弦，挂上弩臂两端的悬刀。

“稳着点！慢！慢！对……好！卡死悬刀！”冯默的声音嘶哑却不容置疑。

随着“咔哒”一声脆响，弩弦紧绷，巨大的弩身微微一颤，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

“寨主到！”工棚外传来一声通报。

冯默闻声，用汗巾胡乱抹了把脸，快步迎出。只见李晏在石勇和数名亲卫的陪同下，正迈步走来。李晏今日未着甲胄，一身利落的青布箭袖，目光第一时间便被那具巨弩吸引。

“冯先生，这就是‘神机弩’？”李晏走到近前，仰头打量着这具充满力量感的杀器，眼中难掩惊叹。

“回寨主，正是！”冯默语气带着自豪，指向弩机，“此弩仿前朝八牛弩而制，然老朽与诸位匠人反复推敲，改进了望山（瞄准具）、钩心（扳机）和弩郭（机身结构），使其更稳、更准、更耐用！弩臂以复合之法叠压胶合，韧劲十足；弩弦以特制丝麻混以金线绞成，可承受千钧之力！”

他拿起一支放在旁边木架上的巨箭。那箭通体以硬木制成，箭镞竟是精铁打造的三棱锥形，寒光闪闪，箭羽也是特制的雕翎，长度几乎齐胸，沉重异常。“此乃配套的‘一枪三剑箭’，五十步内，可洞穿三重铁甲！若以之攻城，砖石女墙，亦难抵挡！”

石勇倒吸一口凉气，上前摸了摸冰冷的箭镞，咂舌道：“好家伙！这要是射到人身上，还不直接捅个对穿？老冯，你这家伙事，够劲！”

李晏点点头，问道：“试射过吗？威力如何？射程几何？”

冯默脸上兴奋之色更浓：“回寨主，三日前已秘密试射过三次！因动静太大，选在了深夜，靶场设在了五里外的死谷。最大射程，可达八百步开外！三百步内，能保持精准，可轻易击穿一寸厚的木板！只是……”他顿了顿，略有遗憾，“上弦颇为费力，需四人合力转动绞盘，射速较慢，且弩体笨重，移动不便，更适合守城或预设阵地狙杀。”

“无妨！”李晏断然道，“此等利器，本就不是用于野战追敌。守寨、攻坚，正是其用武之地！冯先生，目前可堪用之弩，有几具？”

“寨主请看，”冯默引着李晏走向旁边一座守卫更加森严的窑洞，“‘神机弩’打造不易，目前仅成此一具，尚需调试。但另一种利器，‘元戎弩’，近日却有新进境！”

窑洞内，整齐排列着数十具造型精巧的弩机，但细看之下，与以往又有不同。冯默取过一具，递到李晏手中。

“寨主您试掂量一下。”

李晏入手便觉一轻，比旧式元戎弩轻了约三分之一，弩臂泛着深色光泽，触手冰凉坚韧。“这是……”

“弩臂核心仍以柘木为骨，但外层叠压的桑木，老朽令人以特殊药水反复浸泡、阴干，韧性与强度大增，故而重量得以减轻。弩身关键承力处，嵌入了薄铁片加固，既保坚固，又不增多少分量。”冯默语气带着自豪，“如此一来，弟兄们长途奔袭携带更为便利，立姿无依托射击亦能更快稳住弩身。”

他又拿起一支弩箭，箭镞寒光闪闪，形如细长三棱破甲锥，血槽深邃。“箭镞亦按您先前所提，全部改为精铁冷锻的三棱锥，破甲能力更强。箭杆选用笔直硬木，箭羽修剪得更规整，如此，五十步内，准头能再添一成！”

“好！”李晏眼中闪过赞赏，“轻便、迅捷、精准，正合哨探、近战之用。秦英的弩弓营装备了多少？”

“新制五十具，已全部配发下去，弟兄们反响极好！”冯默答道。

看过弩箭，冯默脸上露出一丝更为神秘的笑意，压低声音：“寨主，请随老朽移步，另一物……或有更大惊喜。”

他引着李晏、石勇几人走向山谷最深处一处把守极其严密、甚至挖有防火隔墙的独立石洞。还未靠近，一股刺鼻的硫磺硝石气味便扑面而来。

洞内，数名工匠正戴着厚布口罩，在远处小心翼翼地操作。冯默从一个密封的陶罐中，用木勺舀出少许黑中带灰的粉末，置于一张厚纸上。

“寨主，您看这火药。”冯默声音压得极低，“按您早先提点的大致方向，老朽与徒弟们经过无数次调配，发现将硝石、硫磺、木炭三物，大致按 ‘硝居其七又半，硫得其一，木炭居一又半’ 的比例混合，其燃爆之速与威力，最为迅猛爆烈，且性子相对温顺，不易自燃。更关键的是，我们将这三味料分别用新制的石磨反复研磨，细如面粉，再以特定时序混合，其效更佳！”

李晏微微颔首，这个比例，已无限接近他记忆中黑火药的最佳配比。冯默等人凭借经验和无数次试验，竟真的摸索出来了。

就在这时，一名年轻工匠兴奋地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拳头大小、用油纸和麻线紧紧捆扎的圆球，球体一端还露出一根细细的麻绳。“师傅！寨主！成了！您看这个！”

冯默接过这试验品，对李晏道：“寨主，此乃意外之喜！这小子，”他指了指那年轻工匠，“前几日无意中发现，若将一种新配比的、极其敏感的火药置于粗糙石面上，以铁器快速刮擦，极易瞬间起火。我等受此启发，将少许此等 ‘摩擦药’ ，封于球顶的一个小铜帽内。”

他指着那根麻绳：“这根，并非普通麻绳，而是按寨主您先前指点、用硝石等物浸泡晒干多次制成的‘火绳’，燃烧缓慢而稳定。 我等将火绳一端埋入球内主装药中，另一端则小心地穿过铜帽，与其中的摩擦药轻轻接触。”

“使用时，无需火折！”冯默语气激动，“只需用力、快速地拉扯这根露在外面的火绳！绳体与铜帽内的摩擦药剧烈摩擦，瞬间便可将其引燃！火星立刻点着与之接触的火绳，火绳便会如常‘嘶嘶’燃烧，延时五息左右，顺绳烧入球内，最终引爆炸药！”

他示意众人退到石洞外安全距离，将油纸球置于空地一截树桩上，用力一拽那根麻绳！

只听“嗤”的一声轻响，铜帽处爆起一小团火花，紧接着，露在外面的火绳头被点燃，“嘶嘶”地缓慢燃烧起来。约莫五息之后，火光没入球体！

“轰！”

一声不算太大但沉闷有力的爆响，油纸球被炸得粉碎，树桩被炸得木屑纷飞，中心处一片焦黑！

石勇吓了一跳，随即瞪大眼睛：“他娘的！这玩意……不用点火了？一拉就着？！”

“正是！”冯默激动道，“拉拽之力，替代明火，更为便捷可靠！ 只需根据所需延时，截取相应长度的火绳即可！我等暂称其为 ‘拉火雷’ ！眼下这只是验证用的样品，故用油纸麻线赶制。待此法成熟，正式打造的‘拉火雷’，其外壳自然还是用铸铁打造，与旧式震天雷一般无二，只是这引信，从此便由点火改为拉发！”

李晏看着那缕青烟和焦黑的树桩，心中剧震！这已是非常原始的拉发手榴弹雏形！他强压激动，沉声道：“冯先生，此物意义重大！立刻秘制，严控知情范围！”

他走上前，拿起一个未安装火绳的“拉火雷”，仔细端详，一个更大胆的想法浮现：“冯先生，此物既可拉火，那若将那拉绳接长数丈、十数丈，将此物埋于敌军必经之路下，时机一到，只需在远处拉动长绳……岂非可于百步之外，杀敌于无形？”

冯默和周围工匠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他们只想到用手投掷，却未曾想还能如此远程操控，设伏杀敌！

“地……地雷？”冯默喃喃道，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寨主真乃神人也！此策……此策若成，简直是……守陉御敌、以寡敌众之神器啊！”

李晏肃容道：“然此物危险性极大，研制、试用、储存，必须定下死规矩！冯先生，你需亲自制定章程，挑选绝对可靠之人，在绝对安全之地进行！万不可有丝毫闪失！”

“老朽明白！定不负寨主重托！”冯默躬身领命，语气无比郑重。

巡视完毕，李晏站在山谷高处，望着下方忙碌的工匠和那隐隐传来的爆响回声，心中豪情与凝重交织。神机弩、改进元戎弩已是战场利器，而这“拉火雷”乃至“地雷”的雏形，更是可能改变局部战争模式的降维打击！技术，才是乱世中最大的依仗。

“石勇。”

“在！”

“传令，神机坊守卫再增加一倍！所需物料，优先保障！但更要提醒冯先生，质量与安全，重于一切！”

“是！”

李晏深吸一口气，技术的飞跃带来了巨大的优势，也意味着更大的责任和风险。黑云寨的利器，已悄然领先于这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