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禁忌的召唤
卡尔霍恩爵士那几页狂乱的航海日志残片,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深深灼伤了查尔斯的思维。最初那纯粹的恐惧感并未消退,但它逐渐与一种病态而执拗的好奇心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强大的、几乎无法抗拒的拉力。毁灭它?不,那个念头一闪而过,便被更深沉的渴望所淹没。他想要找到它,亲眼见证那所谓的“万物叙事之源”。他荒谬地坚信,只有直面那最深邃的黑暗,才能真正理解并最终战胜盘踞在他生命中、那些无定形的恐惧。
然而,破译卡尔霍恩的遗稿并非易事。除了字迹潦草难辨,文中还夹杂着大量意义不明的符号,像是某种原始的图腾,又像是精神崩溃者臆想出的涂鸦。一些关键地名和坐标也被刻意涂抹或使用了隐晦的代称。查尔斯需要帮助,但他深知,绝不能让皇家地理学会内的任何人,尤其是像格雷厄姆那样的同事,察觉到他的研究方向。
这将他引向了伦敦那些藏匿在主流视野之外的、更为幽深的角落。
在一个细雨绵绵的下午,查尔斯穿过蜿蜒肮脏的小巷,来到了河岸区一家不起眼的店铺前。店铺没有招牌,橱窗布满灰尘,里面堆叠着无法辨识的杂物,只有门楣上方悬挂着一个古老的、锈迹斑斑的黄铜罗盘标记,暗示着此地的性质。这里是“拉维娜夫人珍本与奇物店”,一个在特定圈子里闻名,却又被正统学术界所鄙夷的地方。
推开店门,门楣上的铃铛发出干涩嘶哑的声响,仿佛喉咙里卡着痰的老人。店内光线昏暗,空气中混合着陈旧纸张、古怪草药和某种动物标本防腐剂的味道,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书架从地板直抵天花板,塞满了各种语言、各种装帧的书籍,其中许多看起来比皇家地理学会最古老的收藏还要年代久远。一些玻璃柜里陈列着奇异的骨骸、风化严重的石刻,以及一些用途不明的金属器物。
拉维娜夫人本人就如同她的店铺一样神秘。她是一位年岁难以估量的老妇人,身材矮小枯瘦,裹在层层叠叠的深色披肩和长裙里,只有一双眼睛,异常清澈锐利,像是能看穿人心最深处的秘密。她正坐在一张堆满书籍的柜台后,就着一盏小油灯的光芒,修补一本封面刻着奇异星象图的古籍。
“阿什莫尔先生,”她头也不抬,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我感觉到你会来。带着……海洋的气息,和疯狂的余味。”
查尔斯心中一惊,强作镇定地走上前,将小心包裹好的航海日志残片放在柜台上。“拉维娜夫人,我需要您的智慧。我想了解关于这个……‘万物叙事之源’的更多信息。”
老妇人终于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睛扫过残片,又定格在查尔斯脸上,目光似乎带着一丝怜悯,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她伸出枯瘦如鸟爪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些狂乱的笔迹和符号,并未立刻阅读。
“卡尔霍恩……可怜的弗雷迪。”她喃喃自语,仿佛在追忆往事,“他当年也像你一样,充满好奇,以为自己能驾驭风暴,最终却连灵魂的碎片都被卷走了。”她抬起眼,直视查尔斯,“你确定要走上这条路径吗,孩子?有些门,一旦推开,就再也关不上了。有些知识,其重量足以压垮承载它的心智。”
“我必须知道。”查尔斯的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干涩,“我需要找到它。”
拉维娜夫人沉默了片刻,店内只有油灯灯焰轻微的噼啪声。最终,她叹了口气,开始仔细阅读那些残片。她的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口中偶尔吐出几个查尔斯听不懂的音节,似乎是某种古老的语言。
“这些符号……属于一个早已失落文明的祭祀体系,与梦境和叙事的概念相关。”她指着几个扭曲的图腾,“‘源始之书’……这个名字我听过,在不同的文化、不同的时代,以不同的名号出现。它是所有传说中‘**’的原型。据说它并非被书写,而是……自然显现,记录着宇宙间所有恐怖形态的‘模板’。”
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而‘编辑’……那并非一个人,阿什莫尔先生。那是一个概念,一个伴随《源始之书》而存在的……机制。它是叙事的筛选者,命运的编织者。它寻找读者,并非为了分享知识,而是为了将读者……纳入叙事。每一个阅读它的人,都会发现自己的人生被扭曲,被迫扮演书中的某个角色,成为那些永恒恐怖故事的一个新篇章。卡尔霍恩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她告诉查尔斯,根据一些零星的、同样危险的记载,卡尔霍恩在彻底疯狂前,似乎成功地将那本书从岛屿上带了出来,并藏匿在了伦敦某处。他相信只有这座雾都的巨大阴影和复杂历史,才能暂时掩盖那本书散发出的不祥气息。
“我曾认识一个人,”拉维娜夫人的声音几乎成了耳语,“一个比你更博学,意志更坚定的人。他也追寻过这本书。最后,人们在他封闭的公寓里找到了他……他的身体扭曲成了一种解剖学上不可能的姿态,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而他的日记里写满了关于‘墙中之鼠’的呓语——那是《源始之书》中一个古老的故事。”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查尔斯,“放弃吧,趁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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