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命天书 第93章 拍卖风云与残剑入手

黑山拍卖行，如同这座城市的心脏，雄踞于黑山城最核心的地带。它并非寻常楼阁，而是一座通体由巨大黑曜石垒砌而成的宏伟堡垒，线条粗犷冷硬，色泽深沉，仿佛一头自远古时代便匍匐于此的洪荒巨兽，常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沉重与肃穆气息。今日，这头沉寂的巨兽终于苏醒，那张足以容纳数辆兽车并行的、镶嵌着狰狞铜钉的漆黑大门霍然洞开，如同张开了吞噬无尽财富与**的巨口。

手持花费一百下品灵石购得的、最普通的青玉入场令牌，沈砚——此刻的他，是面容精悍、眼神带着散修特有警惕的“厉岩”——如同水滴汇入江河，混在熙熙攘攘、气息各异的人流中，通过了门口护卫冰冷的目光审视，踏入了这座名震南荒边陲的拍卖殿堂。

一步踏入，眼前豁然开朗。大厅内部的空间远比从外部观测更加辽阔深远，穹顶高悬，隐没在朦胧的灵光之中，显然是运用了极其高明的空间扩展阵法。下层是密密麻麻、呈扇形分布的数千个普通石质座椅，此刻已有七八成坐满了修士，嘈杂的议论声、寒暄声、以及各种法器碰撞的轻微声响汇聚成一片嗡嗡的背景音，空气中弥漫着兴奋、贪婪与紧张混合的复杂气息。而上层，则环绕着一圈铭刻着繁复符文、灵光隐隐的独立包厢，那些符文有效地隔绝了神识的窥探，那是专为筑基期高人、黑山城各大势力首领、或是身份尊贵的宾客准备的区域，象征着权力与地位。

沈砚不动声色，在靠近后排、一根巨大石柱阴影下的角落，寻了个毫不起眼的位置坐下。他目光低垂，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星轨引导术”已悄然运转，感知力如同无形的蛛网，谨慎地覆盖着周围。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数道或强横、或阴冷、或灼热的神识，如同无形的探照灯，若有若无地扫过下层大厅的每一个角落，带着审视、警告与掌控的意味。其中一道神识尤为突出，阴冷深沉，如同一条隐藏在幽暗草丛中的毒蛇，滑腻而危险，扫过他时，甚至让他眉心的淡金色命痕都传来一丝微弱的刺痛感。

“赵巡察使……”沈砚心中凛然，愈发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源木炼心诀》自然流转，将他的生机与存在感降至最低，整个人仿佛真正融入了石柱的阴影与周围嘈杂的环境里，如同沧海一粟。

不多时，一位身着华丽锦袍、面容富态红润、未语先带三分笑的老者，步履稳健地登上了中央那座高出地面数尺、被柔和灵光照亮的拍卖台。他修为在炼气大圆满，正是黑山拍卖行的首席拍卖师，人称“笑面狐”的钱不多。钱不多没有多余的废话，几句热情而不失分寸的开场白，瞬间点燃了全场的气氛，随即干脆利落地宣布拍卖会正式开始！

前期的拍品，多是些品质上乘的精品法器——如寒光闪闪的飞剑、厚重坚实的盾牌、功能奇特的辅助法器；功效显着、在市面上流通较少的丹药——如能短暂提升速度的“神行丹”、强化肉身的“巨力丸”；以及一些较为罕见、可用于炼器或炼丹的特殊材料。这些宝物引得下层众多炼气中后期修士眼红心跳，争相竞拍，叫价声此起彼伏，气氛热烈异常。沈砚始终如同一个冷漠的旁观者，双手抱臂，靠在椅背上，未曾有一次举牌。这些东西虽然不错，但对他而言，要么功能重叠，要么品质不足以引起质变，吸引力有限。

“下一件拍品，可要诸位道友睁大眼睛看好了！”钱不多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煽动性，“**二阶中品攻击符箓——‘金罡破甲符’**！一沓十张，出自名家之手！此符激发，威力堪比筑基初期修士的全力一击！最关键的是，它专破各种护体罡气与防御法器，任你乌龟壳再硬，也难挡其锋锐！实乃闯荡南荒古林、与人争斗搏杀时，绝佳的保命、翻盘利器！起拍价八百下品灵石，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五十！”

话音未落，台下已是一片哗然！二阶攻击符箓，对于无法力敌筑基的炼气修士而言，无疑是压箱底的保命底牌！竞拍声瞬间如同潮水般涌起！

“八百五！”

“九百！”

“一千！”

价格如同插上了翅膀，飞速攀升，很快便突破了一千五百灵石的大关。最终，这沓珍贵的符箓被上层一个丙字号的包厢客人，以一千八百灵石的价格强势拍走，引得台下不少修士扼腕叹息。

沈砚依旧沉默如山。符箓威力虽大，终究是外物，且是一次性消耗品，并非他追求的持久之道。

拍卖会如同一条奔涌的河流，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一件件在外界难得一见的宝物被貌美的侍女捧上展台，又在钱不多舌灿莲花的介绍和众人激烈的竞逐中，迅速找到新的主人。会场气氛持续升温，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灵石的灼热气息。期间也出现了一瓶能精进炼气后期修为的“凝元丹”，引起了不小的争夺，但沈砚身负青木真人的丹道传承，眼界极高，对此丹的药效与潜力看得分明，兴趣并不大。

他的目标明确如镜，耐心如同最老练的猎人，在喧嚣中保持着绝对的冷静，等待着属于他的猎物出现。

终于，在拍卖会进行到中段，现场气氛被烘托到一个小**时，钱不多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朗声道：

“诸位道友，请静一静！接下来将要呈上的这件拍品，颇为特殊，甚至可以说，是本次拍卖会最具‘潜力’也最具‘风险’的宝物之一。它是一柄——**残缺的古宝飞剑**！”

话音刚落，两名身材魁梧、修为在炼气后期的壮汉，吃力地抬着一个长约五尺、宽约一尺的暗沉色玉盒，步履沉稳地走上拍卖台。当玉盒被缓缓打开的那一刻，一股苍凉、古老、锋锐无匹却又带着明显破碎、衰败感的气息，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凶兽苏醒，瞬间席卷了整个拍卖大厅！

玉盒之内，红色的丝绒衬垫上，静静躺着一柄长约三尺三寸的古剑。剑身呈现出一种暗沉无光的深灰色，仿佛蒙受了千古尘埃，布满了细密如蛛网般的裂纹，尤其是靠近剑格处，有一个触目惊心的缺口，仿佛被什么巨力硬生生崩碎。剑尖也不再锋锐，显得有些圆钝。整柄剑灵光黯淡到了极点，气息微弱，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瓦解，化作一捧凡铁。

然而，正是这柄看似即将报废的古剑，其材质本身散发出的、那种历经无穷岁月洗礼而不曾磨灭的极致锐利之意，以及剑身之上那些若隐若现、残缺不全、却依旧散发着玄奥道韵的古老符文残影，让在场所有见识不凡、感知敏锐的修士，瞳孔骤然收缩，呼吸都为之一滞！

“此剑，乃是我行高手冒险深入‘葬星戈壁’核心区域，于一处上古战场遗迹中发掘而出！”钱不多的声音带着一种渲染历史的厚重感，“经本行数位鉴定大师联合掌眼，确认其剑身主体，乃是由极其珍贵的**星辰铁**与更为稀有的**锐金之精**熔铸而成！内蕴一丝虽然残缺、却本质极高的**锐金法则**！”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重点在上层包厢停留片刻，继续道：“众所周知，此剑灵性已损十之**，无法再御使对敌，堪称遗憾。但是！”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其材质本身，便是炼制顶级飞剑法宝的绝佳胚体！若能寻得炼器宗师，未必没有修复甚至重铸之机！退一万步说，即便无法修复，若能日夜感悟其内蕴含的那一丝锐金法则碎片，对于修炼金系功法的道友而言，无疑是通往更高境界的无上机缘！其价值，诸位心中自有衡量！”

钱不多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力：“残缺古宝飞剑，起拍价——**两千下品灵石**！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百灵石！”

大厅内出现了一刹那的死寂。两千灵石的起拍价，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许多炼气修士刚刚燃起的热情。这个数字，对在场绝大多数人而言，已是需要倾家荡产才能企及的天文数字。而且，此剑的“潜力”建立在“修复”和“参悟”这两个极其不确定的前提上，风险之高，足以让理智者望而却步。

但这寂静并未持续太久。短暂的权衡之后，竞价声还是从上层包厢区域响了起来！显然，那些拥有雄厚财力和底蕴的家族或势力，更愿意为这份“可能性”投资。

“两千一百灵石！”甲字三号包厢传出一个沉稳的声音。

“两千三百灵石！”丙字七号包厢立刻跟上。

“两千五百灵石！”一个略显阴柔、带着几分傲然的声音从戊字一号包厢传出，直接提升了两百灵石，显示出志在必得的决心。

价格迅速突破了三千灵石的心理关口，竞拍者只剩下最初出价的三个包厢在相互胶着。

“甲字三号，三千一百灵石！”

“丙字七号，三千三百灵石！”

“戊字一号，三千五百灵石！”那阴柔声音再次响起，直接将价格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度，试图一举压垮对手。

价格达到三千五百灵石，另外两个包厢的加价速度明显慢了下来，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这个价格，已经接近甚至超过了许多完整的极品法器，而购买的却是一柄不知能否修复的残剑，风险与收益的天平开始倾斜。

钱不多环视全场，尤其是那三个包厢的方向，朗声道：“戊字一号的贵客出价三千五百灵石！还有没有道友出价？三千五百灵石第一次……”

就在钱不多手中的拍卖槌即将第一次落下的瞬间，一个低沉而平静的声音，从下层后排那个不起眼的角落响起，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厅：

“三千七百灵石。”

唰！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齐刷刷地聚焦到了沈砚——这个坐在下层、毫不起眼的“厉岩”身上！惊讶、疑惑、审视、乃至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各种目光交织。一个看起来只有炼气七层的普通散修，竟然能面不改色地喊出近四千灵石的天价，竞拍一柄几乎无用的残剑？这简直匪夷所思！

戊字一号包厢内，一名面色苍白、眼窝深陷、穿着华贵锦袍的阴鸷青年，猛地从柔软的兽皮座椅上直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身旁，一位一直闭目养神的黑袍老者微微睁开眼帘，低声道：“少爷，稍安勿躁。”

阴鸷青年冷哼一声，压下怒意，那阴柔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味道：“四千灵石。”

直接加了三百灵石！这既显示了其雄厚的财力，更传递出一种不容挑衅、势在必得的强势姿态。

沈砚隐藏在袖袍下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四千灵石，这个价格已经有些超出他之前的心理预期和资金储备了。但是，当那残剑被抬上来时，他体内的那一丝得自五行殿的**金源气息**，竟不受控制地微微悸动了一下，与那残剑散发出了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共鸣！同时，脑海中的“星轨引导术”也传来清晰的指引，仿佛在告诉他，此物对他至关重要。

“机缘难得，风险虽高，但值得一搏……”沈砚心念电转，瞬间做出了决断。他再次开口，声音透过那件改变声线的小法器，依旧保持着令人惊讶的平稳：“四千一百灵石。”

这是他能动用的极限，也是他最后的底线。若对方再加，他便只能忍痛放弃，另寻他法。

戊字一号包厢内，那阴鸷青年脸色瞬间阴沉如水，猛地一拍座椅扶手，就要再次加价。他身为黑山城大家族之一的嫡系，何曾受过这等“挑衅”？

“少爷！”旁边的黑袍老者及时按住他的手臂，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此剑残缺太甚，四千灵石已是溢价，再高便纯粹是意气之争了。家主再三交代，我们的主要目标是后面那件东西，切莫因小失大，消耗了过多资金。”

华服青年胸口剧烈起伏，眼神怨毒地瞪了下层沈砚的方向一眼，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但他也明白老者所言在理，家族利益为重。他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沸腾的怒火，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查！给我查清楚那家伙的底细！” 随即，他冷哼一声，不再出声。

钱不多等待了片刻，目光扫过戊字一号包厢，见其再无动静，又环视全场，见无人再敢应价，这才高高举起手中的拍卖槌，朗声宣布：

“四千一百灵石！第一次！……第二次！……成交！恭喜这位道友，慧眼识珠，获此古剑机缘！”

“咚！”槌音落定，尘埃落定。

沈砚心中那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一股微热的汗意从背后渗出，但面上依旧保持着“厉岩”那副冷漠的表情。立刻有一名容貌清秀、训练有素的侍女走上前来，恭敬地引领他去往后台进行交割。

在后台一间守卫森严的静室内，沈砚验明身份，支付了沉甸甸的四千一百块下品灵石。当那柄冰凉、沉重、触手便能感受到无数细微裂痕与内蕴锋锐的古剑真正入手时，他清晰地感觉到，不仅体内的金源气息活跃了一丝，脑海中的“星轨引导术”更是微微震颤，仿佛捕捉到了剑身内部某种沉寂万古、玄奥非凡的能量轨迹。他强压下立刻研究的冲动，确认物品无误后，迅速将残剑收入储物袋中最隐蔽的位置，没有与任何人多做交流，立刻转身离开了拍卖行。

他没有返回那间临时租住的洞府，那里可能已被有心人盯上。而是如同融入沙地的水银，在黑山城复杂如迷宫般的街巷中快速穿行，多次改变方向和装束，凭借着“星轨引导术”对追踪和窥视的超凡感知，确认身后绝无任何尾巴后，他才在一个偏僻的角落，迅速恢复了“木辰”那副采药人的平凡朴实模样，背起药篓，如同一个最普通的归家之人，悄然混出城门，向着青溪集的方向疾行而去。

怀揣着这柄代价高昂、却可能蕴含无限可能的残剑，他急需一个绝对安全、不受打扰的环境，来仔细探究其隐藏的秘密。拍卖会尚未结束，更大的风暴——比如那枚引起疯狂的筑基丹——或许还在后面酝酿，但他已经成功地从这潭浑水中，捞取到了自己现阶段最需要、也最适合的那一瓢饮。

而在他离开后不久，黑山拍卖会的气氛果然被推向了前所未有的最**。当那枚足以改变无数炼气修士命运的**筑基丹**被请上展台时，整个会场彻底沸腾，竞价之疯狂，远超残剑，最终以八千五百灵石的惊天价格，被一个始终未曾显露身份的神秘包厢拍走。那柄残剑所引起的短暂波澜与疑惑，很快便被这更大的浪潮彻底淹没、遗忘。

唯有那戊字一号包厢内，面色阴鸷的华服青年，对着恭敬立于面前的一名黑衣护卫，冷声吩咐了下去：“去，给我仔细地查！刚才那个不知死活、跟我抢东西的散修，到底是什么来历！我要知道他的一切！”

一条无形的、带着恶意的线，已然悄然抛出，牵向了已然远遁、化身“木辰”的沈砚。只是不知，这条线，最终会引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