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域图鉴 第6章 污染物证

会议室里，空气仿佛凝固了。林宸那句“我知道凶器是什么了，我也知道凶手是谁了！”像一块巨石投入深潭，激起了千层浪。

陈建国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目光如炬：“诺亚科技的人？具体是谁？有证据吗？”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急切和严峻。指控一家知名企业的核心技术人员是谋杀犯，这需要铁一般的证据，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张猛更是瞪大了眼睛，呼吸都粗重了几分：“对！是哪个王八蛋？老子这就去把他揪回来！”

林宸的眼神依旧冷静，但语速加快，清晰地将自己的推理过程复述了一遍：从反向工程的思路，到法医发现的罕见毒物，再到技术科对结晶和碎片的分析，最后结合诺亚科技提供的灭火系统信息，勾勒出那个利用实验室自身设备完成毒杀并借助火灾毁灭证据的惊人手法。

“……所以，凶手必须同时具备几个条件：第一，能接触到灭火系统的后台程序并有权进行修改；第二，拥有高超的化学知识，能够合成那种特殊毒物，或者能获取到它；第三，对赵启明实验室的内部环境、工作习惯了如指掌；第四，有强烈的动机，要让赵启明和他的研究数据彻底消失。”林宸总结道，“符合所有这些条件的，极大概率就是诺亚科技项目组的核心成员，甚至是负责人本人。”

逻辑严丝合缝，推理无懈可击。听完林宸的叙述，陈建国和张猛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不是怀疑，而是被这精巧又残忍的犯罪手法震惊了。

“妈的……这孙子……把实验室当成他自己的犯罪工具室了！”张猛狠狠啐了一口。

陈建国深吸一口气，迅速做出了决断：“思路清晰，目标明确！张猛，立刻安排人手，秘密监控诺亚科技这个项目组的全体成员，特别是技术负责人和能接触到系统后台的人！查他们的所有背景、近期行程、通讯记录、资金往来！记住，是秘密监控，没有确凿证据前，绝不能打草惊蛇！”

“明白！我亲自去盯！”张猛领命，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猎豹，转身就冲出了会议室。

“林宸，”陈建国又看向林宸，“你的推理是关键，但现在我们缺少直接证据。凶手把一切都算计进去了，火灾几乎毁灭了一切。我们需要找到能把他和这个犯罪手法直接挂钩的东西！哪怕只有一个点！”

林宸点了点头，他深知这一点。推理可以将凶手逼到角落，但要给他定罪，需要实证。而实证，恰恰是对方处心积虑要消灭的。

“我会再和技术队梳理现场，重点寻找任何可能与那个被篡改的灭火模块相关的残留物，或者毒物制备的痕迹。”林宸说道。虽然希望渺茫，但不能放弃。

就在这时，技术队的王工一脸疲惫却又带着新的困惑，敲门走了进来。 “陈队，林宸，”他打了个招呼，眉头紧锁，“现场二次勘查……有点新的发现，但情况更复杂了。”

“怎么了？”陈建国心一沉。

“我们按照林宸之前提示的，重点检查了下水道、通风口以及一些相对隐蔽的角落。”王工说道，“在一些区域，比如门把手内侧的下方、某个倾倒的文件柜底层缝隙、甚至那个不锈钢水池的U型弯深处，我们确实发现了一些微量液体残留。”

“是助燃剂？”林宸立刻问。 “不是。”王工摇头，表情更加古怪，“是几种不同的化学试剂。包括强酸、强氧化剂，甚至还有某种高效的dNA降解酶溶液。”

“什么？！”陈建国愣住了，“这些东西……是实验室本来就有的吧？”化学实验室有这些不奇怪。

“问题是它们出现的位置和状态！”王工加重了语气，“它们不是存放在容器里意外泼洒出来的。从残留的痕迹看，更像是被人用注射器或者小喷瓶，故意、仔细地泼洒或涂抹在那些特定区域的！尤其是门把手、柜子边缘这些最容易留下指纹、皮屑等生物痕迹的地方！”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故意泼洒强酸、强氧化剂、dNA降解酶？ 目的显而易见——不是为了销毁物品，而是为了污染！是为了系统性地破坏任何可能残留的凶手生物痕迹！强酸和强氧化剂可以腐蚀破坏蛋白质和dNA，降解酶更是专门针对生物证据。

凶手不仅在纵火前清理了关键物品，在纵火后，ta可能还利用实验室里现成的化学试剂，在消防队离开后、警方大规模介入前的某个时间空隙，再次潜入现场，或者就在纵火的同时，对关键区域进行了“消毒”处理！

这不仅是为了掩盖，更是为了设置障碍，浪费警方的时间，甚至误导侦查方向！

“好狠……好周全的手段！”陈建国感到一股寒意，“这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专家！他太知道我们靠什么找人了！”

林宸的心也沉了下去。对手的难缠程度超出了预期。ta不仅仅满足于让证据“消失”，甚至主动出手“污染”，彻底斩断所有指向自身的生物线索。这种冷静到极致的反侦察能力，令人心惊。

“能追踪到这些试剂的来源吗？”林宸问。 “很难。”王工苦笑，“都是实验室常见的试剂，瓶子上又没有指纹。库存记录也被烧了。我们只能大致判断类型，无法精准溯源。”

一条本以为能找到突破的路，似乎又被堵上了。凶手像是一个隐藏在浓雾中的影子，每当你觉得接近他时，他就会悄然后退，并用更复杂的手段扰乱你的视线。

会议室里的气氛再次变得压抑。推理指出了方向，但取证却举步维艰。

林宸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投向白板上那些化学试剂的名称。强酸、强氧化剂、dNA降解酶……突然，他抬起头，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王工，这些试剂里，有没有一种是……易挥发，或者燃烧后会产生特定颜色火焰的？”

王工被问得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下：“嗯……有一种含铜化合物的氧化剂，如果高温燃烧，火焰会呈现蓝绿色。但这和污染痕迹有什么关系？”

“凶手在现场泼洒这么多不同的化学试剂，仅仅是为了污染生物证据吗？”林宸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所有人，“他难道不怕这些试剂本身留下痕迹，或者相互反应产生新的特征，反而暴露他的行为吗？”

陈建国和王工都看向他，没明白他的意思。

林宸的眼睛却渐渐亮了起来：“除非……污染生物证据，只是他其中一个目的，甚至可能不是最主要的目的！” 他快步走到白板前，指着那些试剂名称：“你们想，他选择这些试剂，是不是太‘全面’了？全面到似乎生怕有一点生物证据残留。但这种‘全面’，本身是不是一种‘过度’？一种‘表演’？”

“表演？”陈建国皱眉。 “对，表演！”林宸的语气越来越肯定，“他也许是想用这种‘过度’的污染行为，来强化一个错觉！” “什么错觉？” “强化他自己曾经物理接触过这些区域的错觉！”林宸一字一顿地说道，“他故意留下这些污染痕迹，是想让我们相信，他曾经用手碰过门把手，翻动过文件柜，接触过水池……所以他需要仔细地‘消毒’。”

“但这难道不是事实吗？”王工问道，“他技术开锁进来，清理现场，肯定接触过啊。” “如果他的真正杀人手段，如我所推理的，是利用了远程操控的灭火系统呢？”林宸反问，目光锐利，“如果他从始至终，根本就没有进入过核心现场呢？或者说，他进入现场时，赵启明已经死了，他的主要任务只是纵火和清理数据物品，他完全可以避免接触到那么多地方呢？”

陈建国猛地明白了过来：“你的意思是……他可能故意制造这些污染痕迹，来掩盖他其实并未在关键区域留下多少生物痕迹的事实？甚至……他可能故意引导我们去怀疑一个必须近距离接触才能投毒的人，从而洗脱他自己远程作案的可能？”

“有这个可能！”林宸重重点头，“这是一种更高层次的伪装！他在和我们玩心理游戏！”

污染，不仅仅是为了破坏，或许更是为了误导和嫁祸！

这个反转，让案情再次变得扑朔迷离。凶手的心思之深，简直深不见底。

“报告！”一个年轻刑警气喘吁吁地跑进会议室，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陈队，林哥！诺亚科技那边把项目组所有核心成员名单和初步资料传过来了！还有一个情况，他们那个项目负责人，叫高鸿志的首席工程师，原定今天下午出差参加一个国际会议，机票都订好了！”

高鸿志？首席工程师？ 要跑？

陈建国和林宸对视一眼，眼中同时闪过厉色。 “张猛呢？”陈建国立刻问。 “猛哥已经带人过去盯着了！” “告诉他，盯死这个高鸿志！没有我的命令，绝不能让他离开本市！”陈建国下令，“同时，申请对这个高鸿志的详细背景调查和通讯财务排查！要快！”

新的目标出现了！但证据链，依旧缺失最关键的一环。 凶手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 他们必须在高鸿志察觉并销毁更多证据之前，找到那把能锁死他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