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州市公安局审讯室的灯光,冷白而刺眼,将房间里的每一寸空间都照得无所遁形。吴天佑坐在固定的审讯椅上,手上的铐子闪着金属的冷光。他已经换上了看守所的号服,但那副金丝眼镜依旧架在鼻梁上,让他看起来与这环境格格不入,更像是一个误入歧途的学者,而非一个心狠手辣的罪犯。
他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交握的双手上,手指依然修长,此刻却微微蜷缩着,像是在抵御某种无形的压力。从被带上车到现在,他几乎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沉默,像一块被投入深潭的石头,拒绝泛起任何涟漪。
林宸和张猛坐在他对面,并没有急于开口。审讯室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安静,只有空调系统运转的微弱嗡鸣声。这种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武器,它在消磨对手的耐心,放大其内心的不安。
林宸仔细观察着吴天佑。他的镇定,不像是装出来的,更像是一种经过长期心理建设而形成的、深入骨髓的防御姿态。这种对手,远比那些一上来就情绪激动、破口大骂的更难对付。
终于,林宸打破了沉默,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吴天佑,知道为什么请你到这里来吗?”
吴天佑缓缓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神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和疲惫:“警官,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你们抓错人了。我是守法商人,吴天佑,在港州正经做生意,依法纳税。你们说的什么李志强,什么老猫,我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中间肯定有误会。”
他的声音不高,语速均匀,措辞谨慎,没有丝毫破绽。
“误会?”张猛忍不住冷哼一声,拿起王磊的照片,走到他面前,几乎怼到他眼前,“这个人,认识吗?他用了七年的身份,就是李志强的!他指认,他的身份是从一个叫‘老猫’的人手里买的!时间,地点,都对得上!”
吴天佑只是淡淡地瞥了照片一眼,随即移开目光,摇了摇头:“不认识。从来没听说过。可能是有人冒用我的名义,或者……纯粹是栽赃陷害。”
“栽赃陷害?”林宸接过话头,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锁定在吴天佑的脸上,“那你怎么解释,八年前,在江州市李志强打工的工地附近,监控拍到的那个体貌特征与你高度相似的人?我们的人脸识别系统,给出了92%的相似度。”
吴天佑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警官,科技也不是万能的。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很多。仅凭一张模糊的、几年前的监控截图,就认定是我,是不是太草率了?我几年前确实去过江州旅游,但只是短暂停留,对那个工地完全没有印象。”
他滴水不漏,将所有指向他的线索,都轻描淡写地归结为“巧合”、“误会”或“技术误差”。
“那你名下的‘迅捷人力’公司,大量使用虚假身份信息用工,屡遭投诉,这又怎么解释?”林宸换了一个方向。
“做生意,难免会遇到管理上的疏漏。”吴天佑摊了摊被铐住的双手,做出一个无奈的姿势,“劳务派遣行业鱼龙混杂,有些员工为了找工作,会提供虚假信息,我们审核起来也有难度。这顶多算是管理不善,我已经在着手整改了。但这和你们说的什么失踪案,完全不是一回事。”
他巧妙地将严重的刑事犯罪,偷换概念成了企业管理问题。
审讯进行了两个多小时,无论林宸和张猛从哪个角度切入,抛出什么样的证据(暂时没有直接物理证据),吴天佑都能找到看似合理的借口予以否认或化解。他就像一堵浇筑了钢筋水泥的墙,密不透风,找不到任何明显的突破口。他甚至开始反过来“教育”林宸他们,办案要讲证据,不能凭空猜测,语气诚恳得让人牙痒。
张猛气得几次想拍桌子,都被林宸用眼神制止了。面对这种对手,愤怒和急躁只会让自己落入下乘。
第一次正面交锋,暂时告一段落。吴天佑被带去看押。
“妈的!这王八蛋,嘴也太硬了!”一走出审讯室,张猛就忍不住骂了出来,胸口剧烈起伏,“油盐不进,死活不认!看他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我就来气!”
林宸的脸色也有些凝重。吴天佑的心理素质,比他预想的还要强大。他不仅否认一切,甚至试图引导审讯方向,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冤枉的“成功人士”。
“他是有备而来。”林宸冷静地分析,“或者说,他早就为自己设计好了无数种应对审讯的方案。他熟悉我们的办案流程和证据规则,知道在没有铁证的情况下,单凭间接证据和证人指认,很难给他定罪,尤其是涉及到可能判重刑的命案。”
“那怎么办?难道就拿他没办法了?”张猛不甘心。
“当然不是。”林宸眼神锐利,“他越是表现得完美无缺,越是说明他心里有鬼。他在极力掩饰什么。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他这堵铁壁上的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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