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域图鉴 第2章 突如其来的隔离

对讲机里那个带着哭腔的女声消失后，中控室里陷入了一阵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窗外暴雨永无止境的咆哮和应急灯那单调的嗡嗡声填充着空间。

“喂？喂！30楼！星耀公司的同事，请回话！你还在吗？听到请回话！”物业经理王斌对着麦克风急切地呼喊，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回应他的只有嘶嘶啦啦的电流噪音，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信号断了？”张猛凑过来，眉头拧成了疙瘩，“还是出事了？”

林宸没有说话，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控制台上那些黯淡的指示灯和漆黑一片的监控屏幕。那座高达三十五层的建筑，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是由玻璃和钢铁组成的现代杰作，而是一个巨大的、沉默的、内部情况不明的黑箱。恐慌是这种环境下最致命的病毒，而那个女人的呼叫，可能就是第一例症状。

“王经理，继续尝试联系30楼，以及其他所有楼层。”陈建国队长的声音沉稳，打破了凝重的气氛，带着不容置疑的指挥力，“把你知道的所有内部通讯方式都用上。张猛，你配合王经理，确保通讯畅通，一有消息立刻报告。”

“是！头儿！”张猛立刻领命。

陈建国又转向林宸：“林宸，你怎么看？”

“情况比我们预想的复杂，陈队。”林宸语速平稳，但大脑在飞速运转，“单纯的物理隔离虽然麻烦，但至少情况是明确的。现在，内部开始出现非物理性的异常报告，这会急剧加速恐慌情绪的蔓延。我们必须尽快掌握更准确的人员信息和内部状况。”

他看向王斌：“王经理，你之前说的那份初步名单，请尽快提供给我们。还有大厦的详细平面图，特别是25层到35层的结构图、通风管道、设备间位置，越详细越好。”

“好，好，我马上让人去找！图纸应该在档案室……”王斌连忙吩咐身边的一个手下。

就在这时，中控室的门被推开，一股湿冷的风裹挟着雨水灌了进来。是几名消防队员和电力公司的工程师，他们穿着厚重的防水服，脸上写满了疲惫和严峻。

“陈队，情况不妙。”带队的消防中队队长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外围积水比预估的更深，而且水流很急。我们的高架车根本靠不过来。备用发电机组所在的负二层设备间，入口已经被水完全封堵，初步判断内部肯定淹了，短时间内恢复供电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电力工程师补充道：“市政主干线路也受损严重，抢修需要时间。这座大楼，目前……确实是一座孤岛了。”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物理上的救援通道被暴雨无情斩断。

“也就是说，里面的人出不来，我们的人也很难进去，是吧？”陈建国确认道。

消防队长沉重地点了点头：“除非雨势显着减弱，积水退去，或者我们能找到其他不被积水影响的入口，比如相邻建筑的连接通道之类的……但目前看，很难。”

彻底的隔离。

这个词像一块冰冷的巨石，压在每个知情人的心头。

“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稳住里面的人，等待时机。”陈建国深吸一口气，“各位，任务很明确：维持联系，掌握动态，预防意外，等待救援。林宸，你负责整合所有信息，分析内部可能存在的风险点。”

“明白。”林宸点头。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份王斌刚刚让人送过来的、略显潦草的初步名单和简易楼层分布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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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端大厦高层被困人员初步统计（截至19:30）

· 25层-27层： （空置装修区，未报告人员）

· 28层 - 天际律师事务所： 预计12人（包括合伙人、律师、助理、行政）。报告人称：行政主管李娜。状态：相对稳定，但有人员表示焦虑。

· 29层： （某科技公司办事处，未报告人员，可能已下班）

· 30层 - 星耀娱乐经纪公司： 预计6-8人（包括经纪人、艺人、助理、化妆师）。报告人称：刚才呼叫中断的疑似为艺人助理小陈。状态：恐慌（曾有异常声音报告）。

· 31层-34层： （多为高级会所和小型工作室，情况不明，正在尝试联系）

· 35层 - 云顶餐厅： 预计15人以上（包括餐厅员工、厨师、以及参加商业晚宴的宾客）。报告人称：餐厅经理周俊。状态：混乱，宾客情绪激动。

总计已知： 至少33人，实际人数可能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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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单旁边还有几张皱巴巴的打印纸，是大厦高区的简易平面图。

林宸的手指划过名单上的每一个名字，每一个公司名称，大脑像一台高速计算机，开始构建模型，分析着潜在的风险和关联。

律师事务所……娱乐公司……高端餐厅……这些人因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被命运强行塞进了同一个密闭的时空胶囊里。他们之间是否存在未知的联系？是否存在潜在的矛盾？那个异常报告，是孤立事件，还是某个导火索的开始？

“陈队，”林宸抬起头，“我们需要更详细的信息。每个公司内部的人际关系、最近是否有什么纠纷、甚至被困人员的性格特点，知道得越多越好。”

陈建国点点头，对王斌说：“王经理，麻烦你，联系各层负责人，尽可能多地了解情况。尤其是30楼星耀公司和35楼餐厅，他们的情况最不稳定。”

王斌连连答应，拿起对讲机又开始忙碌。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暴雨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每一次雷声轰鸣，都仿佛敲打在众人的心弦上。

对讲机的信号时断时续，碎片化的信息从不同的楼层传来。

28楼律师事务所报告，他们尝试用工具撬动安全门，但失败了，门异常坚固。

35楼餐厅报告，有几位客人因为恐慌和闷热（空调停了），差点发生冲突，被餐厅经理周俊勉强劝住。

30楼星耀公司再次短暂接通，接话的换成了一个相对冷静的男声（自称经纪人刘炜），他说刚才呼叫的女助理小陈可能是因为紧张产生了幻听，现在情绪稍微稳定了些，但他们确认公司里所有人都在一起，没有发现异常。只是……他也提到，公司的独立储藏室门好像从外面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打不开，但他们不打算去深究，只想待在一起等待救援。

独立储藏室门打不开？林宸记下了这个细节。

“林宸，张猛，”陈建国下令，“你们俩轮流通过对讲系统，以警察的身份和各方保持沟通，提供必要的指导，安抚情绪。告诉他们，保持冷静，待在开阔、安全的地方，保存体力，等待救援。我们是他们和外界的唯一联系，必须传递出镇定和信心。”

“是！”

张猛率先拿起麦克风，他的大嗓门此刻反而成了一种优势，充满了让人安心的力量：“喂！楼上各层的朋友们，大家好！我们是市局刑侦支队的！我是张猛警官！大家不要慌，保持冷静！消防和电力的兄弟已经在想办法了！雨一停，我们立刻就能进来！大家现在尽量待在一起，不要乱跑，节省手机电量，有问题随时通过这个频道呼叫我们！”

林宸则更侧重于细节的询问和逻辑分析。他与28楼的行政主管李娜通了话，详细了解他们尝试破门的位置和方式；与35楼的餐厅经理周俊沟通，了解了宾客的大致构成和冲突的具体情况；他甚至再次尝试与30楼的经纪人刘炜对话，看似随意地询问了关于那个打不开的储藏室的大小、位置以及之前是否有什么异常。

刘炜的回答有些闪烁其词，只说是放杂物的普通储藏室，可能是断电卡死了，并不重要。

真的不重要吗？林宸的直觉告诉他，这或许是一个被忽略的线索。在一个完全封闭的环境里，任何“异常”都值得警惕。

突然，负责监控备用频道的一个技术人员喊了一声：“陈队！有微弱信号！好像是……是从消防紧急频道传来的！来自……来自34层！那里有家私人设计工作室！”

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34层之前一直联系不上！

陈建国立刻示意接通。

频道里传来一个年轻男子压抑着恐惧和急促喘息的声音：“……喂？有人吗？……听得到吗？……我是34层‘幻影设计’的赵宇……我们这里……这里好像有点不对劲……”

“赵先生，我们是警察！请说，哪里不对劲？”林宸立刻回应，声音冷静而清晰。

“……电……电梯……”赵宇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干扰，“我们工作室就在电梯井隔壁……刚才……停电后没多久……我们好像听到……听到其中一部电梯里……有……有奇怪的撞击声……好像……好像还有人的声音……很微弱……但后来……后来又没声了……”

电梯井？撞击声？人的声音？

中控室里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难道有电梯被困在高层，里面还有人？之前统计人数时遗漏了？

“是哪部电梯？具体什么时间听到的？声音持续了多久？”林宸追问，语速加快。

“不……不清楚是哪部……大概是……大概是中间那部吧……时间……停电后不久……大概……六七点的时候？……声音断断续续的……后来就没听到了……我们也不敢确定……”赵宇的声音带着不确定和害怕，“警察同志……我们……我们有点害怕……这层楼好像就我们两个人……我们能不能想办法去别的楼层？”

“赵先生，请保持冷静。”林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令人安心，“待在原地相对更安全。我们会重点关注电梯的情况。请你们保存体力，保持通讯畅通，有任何新情况立刻报告。”

结束通话，中控室的气氛更加凝重。

“电梯里可能还有人？”张猛看向王斌。

王斌的脸色更白了：“我……我们之前联系了所有电梯里的紧急呼叫按钮，大部分都得到了回应，确认了位置和人数……难道有遗漏？或者……或者是有人在停电后，电梯停运前，刚好进入了某部电梯？”

这种可能性并非没有。在停电发生的那一瞬间，一切都有可能。

“查！立刻核对所有电梯最后的停靠楼层和紧急呼叫记录！”陈建国下令。

技术人员忙碌起来，但在大部分系统失灵的情况下，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林宸走到大厦剖面图前，目光落在那些垂直的电梯井道上。黑暗的井道，如同这座钢铁巨兽的血管，此刻却可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奇怪的撞击声？是故障产生的噪音？是被困者的求救？还是……别的什么？

孤立无援的三十多人，彻底中断的通讯，不断传来的异常报告，可能存在的遗漏被困者……恐慌的情绪不仅在大厦内部蔓延，也开始悄然侵蚀着中控室里每一个试图控制局面的人。

这座“暴风雪山庄”的隔离，不仅仅是物理上的，更是心理上的。猜疑和恐惧正在黑暗中滋生。

林宸的目光再次回到那份名单上。天际律师事务所、星耀娱乐、云顶餐厅、幻影设计……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公司和人们，被这场意外强行汇聚于此。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第一个异常报告不是结束，而仅仅是开始。那个消失的女助理的声音，30楼打不开的储藏室，34楼电梯井里可疑的声响……这些支离破碎的线索像散落在黑暗中的拼图碎片，它们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尚未被发现的、隐蔽的联系？这场突如其来的隔离，是否会成为某种早已埋藏的冲突或秘密的催化剂？

夜色渐深，暴雨未歇。云端大厦像一艘沉默的巨轮，漂浮在漆黑的城市海洋中，它的内部，正在上演一场无人知晓的、逐渐升温的戏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