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时间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陷入了一种近乎粘稠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唯有篝火燃烧时发出的、细微而持续的“噼啪”爆裂声,以及众人或沉重粗重、或微弱游丝的呼吸声,在这狭小封闭的空间内无力地交织、回荡。空气中弥漫着未散的药草苦涩、淡淡的血腥铁锈气,以及一种名为“未言之秘”的、无形却沉重如山的压力,几乎要压垮每一个人的神经。
林忆的目光,如同历经万载风霜而岿然不动的磐石,沉静地、却又带着不容忽视的重量,落在沈炎身上。他清晰地捕捉到了那双独特的湛蓝色眼眸,在与他视线短暂交错的瞬间,便如同被阳光惊扰的深潭寒蜇,迅速垂落,试图用那浓密如鸦羽的睫毛再次编织起那堵熟悉的、用以隔绝一切外界的冰封之墙。那细微的、试图将苍白的唇线抿成一条象征坚强与无谓的直线、却最终因虚弱和内心动荡而失败的挣扎;那即便躺在毛毯中也无法完全放松的、周身散发出的、混合着极致虚弱、尖锐戒备与一丝连其主人都未必察觉的、深藏的无措与慌乱的紧绷感……无一不在向他,也向洞内所有人,无声地诉说着沈炎内心此刻正席卷着何等惊心动魄的骇浪惊涛。
他的视线,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思虑,缓缓地、郑重地移开,逐一扫过身旁这些与他共同从尸山血海中挣扎出来的同伴。
月灵依旧保持着跪坐的姿势,位于他和沈炎之间,仿佛一道温柔的桥梁。那张原本清丽动人的脸上,此刻被魂力严重透支后的灰白与深入骨髓的疲惫所覆盖,但她那双望向他和沈炎的眼眸,却如同被泉水洗涤过的星辰,只有最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担忧与毫无保留的关怀。为了将他们从死亡边缘拉回,她几乎燃尽了自身的魂力之光。
冷轩沉默地靠坐在冰冷的洞壁旁,那面残破却依旧不曾离手的冰龙盾,如同他忠诚的伙伴,静静倚在触手可及之处。他那张棱角分明的坚毅脸庞上,刻满了不久前那场恶战留下的风霜与疲惫痕迹,但他的眼神,却依旧如同最巍峨的山岳,沉稳、坚定,默默地承担着守护所有人的职责。他心中必然盘旋着无数的疑问——关于那威力惊天动地的融合技,关于沈炎身上那明显非同寻常的诅咒与秘密,关于那自称来自“冰狱神殿”、强大而诡异的敌人……但他从未轻易开口追问,只是用行动诠释着信任与担当。
雪舞坐在稍远一些的角落,正低着头,无比专注而细致地用干净的布条,一点点擦拭着她那对心爱的双刃“流霜”与“飞雪”上已然干涸发暗的血污。她的动作轻柔,仿佛在对待有生命的伙伴。偶尔,她会抬起头,灵动的目光扫过这边,那双眼睛里虽然也跳动着难以抑制的好奇之火,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同伴尚在的深切庆幸,以及对林忆和沈炎沉重伤势那挥之不去的牵挂。
他们,都是可以毫无保留地将后背相托、生死与共的伙伴。
这个认知,如同洞中那簇不灭的篝火,温暖而坚定地灼烧着林忆的心。他们有权知道真相,知道他们正在面对的,是何等神秘而强大的敌人;知道沈炎那单薄的肩膀之上,究竟背负着何等惨烈而沉重的血海深仇与血脉宿命。继续放任沈炎独自一人,蜷缩在那由无尽秘密和痛苦构筑起的、看似坚硬实则脆弱的冰壳之中,对他自身而言,是一种慢性窒息般的折磨;对整个团队未来的道路而言,更是一颗不知何时会引爆的、足以将所有人炸得粉身碎骨的隐患。
那冰封了太久的心湖,需要阳光的照入,哪怕这阳光最初会带来融化时的刺骨寒意与剧烈痛楚。信任,从来都应该是相互的,尤其是在共同经历了如此刻骨铭心、以命相搏的战役之后。
这个念头,如同在他心中破土而出的坚韧藤蔓,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茁壮,最终化作一股不可动摇的决绝力量。
他深深地、试图吸入一口能够支撑意志的空气。然而,这个平日里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猛地牵动了他体内那些布满了蛛网般裂痕、远远未曾愈合的经脉!一股尖锐到极致的、仿佛有无数把冰锥同时在他胸腔内疯狂搅动穿刺的剧痛,瞬间爆发开来,让他完全无法控制地、爆发出了一阵剧烈的、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喉咙的撕心裂肺的咳嗽!
“咳咳咳……嗬……咳咳……”
他猛地蜷缩起身体,如同一只被煮熟的虾米,脸色因极致的痛苦与缺氧而瞬间变得死灰,额头上青筋暴起,豆大的冷汗涔涔而下。每一次无法抑制的咳嗽,都像是重锤狠狠敲打在他残破的躯壳上,震得他浑身剧颤,经脉中那些本就混乱滞涩的玄冰魂力余烬,更是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激烈地躁动、冲突,带来更深层次的撕裂与空乏感。
“林忆!”
月灵失声惊呼,几乎是扑上前去,一只手轻柔却坚定地拍抚着他因剧烈咳嗽而不断震颤的后背,另一只手的指尖已然凝聚起微弱的、带着生命安抚气息的淡绿色魂力光晕,试图如同最温柔的春雨,滋润他如同烈火灼烧般的喉咙与经脉。冷轩和雪舞也瞬间绷直了身体,目光如同实质般紧紧锁住他,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紧张与忧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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