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从流亡到万国来朝 第107章 帝国的清晨

永历十七年，初夏。

北京的清晨来得格外早。寅时刚过，东方的天际才泛起一丝鱼肚白，整座城市却已从沉睡中苏醒，开始焕发出一种不同于往日慵懒的、充满生机的律动。这律动，并非来自紫禁城内的钟鼓，而是源于这座城市重新勃发的生命力，源于新政之下，万民复苏的活力。

阜成门大街，天光未亮，已是人声渐起。沿街的早点铺子支起了灶火，蒸笼里冒出腾腾热气，混合着豆汁、焦圈、面茶的香气，在清冷的空气中弥漫。赶着上工的匠人、出城贩菜的农人、开始巡街的兵丁，围坐在简陋的桌旁，一边吃着热乎乎的朝食，一边高声谈论着市井见闻。

“听说了吗？顺天府贴出告示，要招募民夫疏浚通惠河，管两顿饭，一天还给三十文现钱！”一个脚夫模样的汉子对同伴说道。

“可不是！俺们东家也说了，官府下了单子，要定制一批新式水车，说是格物院给的图样，工钱给得足！”旁边一个铁匠铺的学徒接口道，脸上带着光彩。

“这光景，可是大不同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啜着豆汁，感慨道，“鞑子在时，这大清早，除了旗人老爷的车马，就是巡街的兵勇吆五喝六，哪像如今，尽是讨生活的百姓，心里踏实啊！”

街面上，以往常见的横冲直撞的旗人马车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更多南来北往的商队、推着独轮车的小贩，以及身着新式号服、步伐整齐的新军巡逻队。他们不扰民，不勒索，只是目光锐利地维持着秩序。一种久违的安定与希望，如同这初夏清晨的空气，浸润着北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与此同时，紫禁城厚重的宫门缓缓开启。乾清宫西暖阁内，烛火通明了一夜的朱一明，刚刚批阅完最后一份关于山东漕粮北运的奏章。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直的筋骨，信步走到窗前，推开了雕花的窗棂。

清凉的晨风瞬间涌入，带着泥土和花草的清新气息。远处，金色的晨曦正一点点染亮东方的云霞，也照亮了宫殿巍峨的轮廓和广场上肃立的侍卫。宫墙内，负责洒扫的太监宫女们已经开始轻声忙碌，一切井然有序。

内侍太监小桂子悄步上前，为他披上一件外袍，轻声道：“皇爷，卯时了，可要传膳？顾枢副和李首辅已在殿外候着。”

朱一明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充满希望的清晨，摇了摇头：“让他们稍候。朕想去看看忠烈祠修得如何了。”

他没有摆驾，只带了少数随从，步行出了西华门，登上宫墙。放眼望去，阜成门内，忠烈祠的工地上，工匠们早已开始劳作，号子声、敲打声隐约可闻，巨大的木石构件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庄严。更远处，北京城的万千屋瓦炊烟袅袅，市声渐起，如同一幅巨大的、正在缓缓舒卷的盛世画卷。

“小桂子，你看，”朱一明指着远方，“月前，这里还是一片战后萧索。如今，新政甫行，便已有此生机。民心所向，如水之就下。 我等为政者，只需疏通引导，除去壅塞，这天下自然就会活起来。”

小桂子躬身道：“皇爷圣明。皆是皇爷新政如及时雨，奴婢听说，城外流民安置所，已有不少人领了路费种子，回乡种地去了。这北京城，一天比一天热闹。”

朱一明点点头，目光深邃。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固本培元初见成效，但帝国这艘巨轮，不能只满足于在内河航行。

回到乾清宫，顾清风和李首辅早已等候。简单的早膳后，正式的朝会开始。今日议题，除了照常商议新政推行细节、各地民情奏报外，核心转向了一个更具前瞻性的方向。

“陛下，”顾清风呈上一份密报，“据水师提督陈永邦自南京急报，以及军情司多方查证，荷兰东印度公司（Voc） 近期在巴达维亚频繁调动舰船，似有增兵远东之势。其船只在我东南沿海活动亦更加猖獗，已有数起劫掠我商船、骚扰渔民的事件上报。”

李首辅面露忧色：“陛下，新政初行，北方百废待兴，国库尚不充盈。此时若与西洋强番开衅，恐非良机。是否应以羁縻安抚为主，待国力充盈再图后举？”

朱一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顾清风：“枢副之意如何？”

顾清风沉声道：“陛下，臣以为，树欲静而风不止。 Voc狼子野心，视南洋为其禁脔，绝不会坐视我大明复兴海贸。其今日之挑衅，正是试探我朝底线。若我示弱，其必得寸进尺，届时东南海疆将永无宁日，海贸命脉亦将受制于人。反之，若我能迎头痛击，一举打掉其嚣张气焰，则不仅能保海疆安宁，更能震慑诸夷，确立我大明在西太平洋之霸权！此正所谓利剑出鞘，正当其时！”

朱一明目光扫过两位重臣，缓缓开口：“首辅所虑，是老成谋国之言。然枢副所言，更是深谋远虑。固本培元，非是龟缩不出；与民休息，更非放弃武备。 朕观这Voc，不过是疥癣之疾，然其背后代表的西洋东进之势，却是心腹之患。今日不除，必成大祸。”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寰宇海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马六甲的位置：“欲保东南，必争南洋；欲争南洋，必控海峡！ 朕意已决：命水师提督陈永邦，加紧备战，整合福建、两广水师，组建特混远征舰队！ 枢密院、户部、工部全力协同，调拨粮饷、弹药、最新舰船！目标——寻机决战，将Voc势力逐出马六甲以东！ 此战，不仅要胜，更要胜得干脆，胜得彻底，让西洋夷人百年之内，不敢正视我中华海疆！”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陆上固本培元，海上利剑出鞘！这，才是帝国完整的清晨！”

“臣等遵旨！”顾清风与李首辅肃然领命。他们明白，皇帝的目光，已越过北方的农田和城池，投向了那浩瀚无垠的蓝色疆土。帝国的车轮，在夯实了陆上根基后，即将以前所未有的气势，冲向海洋。

朝会散去，朱一明特意留下了顾清风。

“清风，陆上甄别留用之事，你办得很好，吏治为之一新。如今，海上的‘甄别’，就要靠陈永邦的炮舰去完成了。”朱一明意味深长地说。

顾清风会意：“陛下放心，军情司已加派人手，潜伏南洋，Voc之动向，尽在掌握。只待水师利剑出鞘！”

朱一明点点头，走到殿外，望着已完全升起的朝阳，金光万丈，普照大地。北京城在他的脚下苏醒，生机勃勃；而更遥远的南方海上，一场将决定未来数百年东西方力量对比的风暴，正在酝酿。

这是一个帝国的清晨，空气清新，充满希望，也蕴含着改变世界的力量。 固本培元的根基已初步夯实，而那柄名为“开拓”与“征服”的利剑，已然在晨曦中，闪烁着凛冽的寒光，即将破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