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状元及第”,如同天宪纶音,在巨大的太和殿中,激起了一阵阵无声的回响。它敲碎了所有贡士心中最后一丝幻想,也为这场搅动了整个京城风云的春闱,画上了一个最是辉煌,也最是理所当然的句号。
林乾的心,在那一刻,静如止水。
他没有狂喜,也没有丝毫的意外。他只是整理好自己的衣袍,在那道天子亲自走下丹陛、伸出的手前,再次,郑重地,俯身,叩拜。
“臣,林乾,叩谢陛下天恩!”
他的声音,依旧温润,却比之前,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属于状元之首的份量。
元启帝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愈发深沉。他没有再多言,只是重重地,拍了拍林乾的肩膀。这一个动作,所蕴含的君臣之契,已胜过千言万语。
随即,他转身,踱回那高高的龙椅之上,再次坐定,恢复了那属于帝王的、深不可测的威严。
“传朕旨意,”他的声音,在殿中回荡,“赐新科状元林乾,状元袍、金花冠,着其率今科众贡士,跨马游街,以彰圣恩。钦此。”
一场决定了帝国未来走向的殿试,便在这庄严的封赏之中,落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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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林乾从那令人窒息的天威中退出,再次站到太和殿外的广场之上时,午后的阳光,正穿过云层,暖洋洋地,洒在他的身上。
他已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大红色的状元袍。那衣袍之上,是用金线绣出的、繁复的游龙与祥云图案,华美,而又庄重。头戴金花乌纱帽,胸前,佩着一朵巨大的、由宫中巧匠用纯金打造的簪花。
这一身行头,是天下所有读书人,梦寐以求的、终极的荣耀。
他被宫中的内侍,扶上了一匹通体雪白、神骏非凡的御赐宝马。马鞍之上,铺着明黄的锦缎。
“状元公,请。”
伴随着一声悠扬的唱喏,与一通喜庆的鼓乐,一场盛大无比的、属于新科状元的游街,正式开始。
他骑在马上,身后,是同样换上了新衣的榜眼、探花,以及今科所有的新晋贡士。这支由帝国最顶尖的头脑所组成的队伍,在御林军的护卫下,缓缓地,驶出了那座威严的紫禁城,汇入了京城那片早已等候得望眼欲穿的、由百姓组成的、欢腾的海洋。
“状元郎来了!”
“是林状元!快看!”
街道两旁,瞬间被引爆。无数的百姓,从店铺里,从茶楼上,从自家的窗户后,探出头来,争相一睹这位传奇状元的风采。欢呼声,叫好声,如同潮水,一浪高过一浪。
无数的手帕、香囊、还有新鲜的、带着露水的花瓣,从二楼的窗格之上,雨点般地,向着林乾的方向,抛洒而来,几乎要将他与他身下的白马,都淹没。
他骑在马上,身姿挺拔,脸上,带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温和的微笑。他向着那些热情的百姓,不时地,拱手,致意。
他的目光,却没有在任何一张兴奋的脸上,做过多的停留。他平静地,穿过这片由荣耀与喧嚣所构成的海洋。他的视线,越过了那些飞舞的花瓣,越过了那些欢呼的人群,落在了远处,那一片片在阳光下,闪着琉璃光芒的、属于六部九卿衙门的屋顶之上。
他知道,这场盛大的游行,不是终点。
它只是,一场更为宏大、也更为凶险的棋局的,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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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侯府。
当那远远传来的、隐约的锣鼓与欢呼声,终于,清晰地,抵达这座安静的府邸时,正在暖阁中,与周氏核对府中开支账目的黛玉,那只握着笔的小手,猛地,停住了。
她霍然抬头,侧耳,细听。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是……是兄长!”她那颗冰雪聪明的心,瞬间便明白了过来。那双清亮的眸子里,瞬间迸发出的光芒,比窗外最灿烂的春光,还要耀眼。
她丢下手中的账本,再也顾不得什么大家闺秀的仪态,提着裙角,快步跑上了潇湘竹馆二楼的望月台。她扶着栏杆,向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极力远眺。
她看到了。
在那片望不到头的人海之中,在那条被鲜花与彩带铺满的街道之上,一道耀眼的、大红色的身影,骑在一匹雪白的马上,如同一团燃烧的、移动的火焰,正缓缓地,向着她这个方向而来。
他离得很远,面容模糊,可她,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
那一刻,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的骄傲与喜悦,如同最温暖的潮水,瞬间将她整个人,都紧紧地包裹了起来。她的眼圈,不可抑制地红了,一滴滚烫的、喜悦的泪珠,悄然滑落,却没有丝毫的悲伤,只有满满的、几乎要溢出胸膛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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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顺王府。
书房之内,伽南香的味道,依旧浓郁。
忠顺王也在下棋。只是,这一次,他的对面,坐着的是北疆归来的、镇远大将军的次子,卫疆的兄长,卫离。
卫离,与卫疆不同。他没有那股逼人的煞气,面容儒雅,气质沉静,若非那双过于锐利的眼睛,与眉宇间一抹与生俱来的孤高,他看上去,更像一个文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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