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男人的低语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在每个人的心头。
“血肉有罪”?在这座冰冷的钢铁工厂里,这句话听起来不像玩笑。
车间里的噪音震耳欲聋,金属摩擦、切割、撞击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心烦意乱的背景音。
空气中除了机油和切削液的味道,还隐约飘荡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铁锈混合着**机体的怪异气味。
那些“共生者”们依旧在沉默地劳作,动作机械而麻木,只有在监工机器人冰冷的传感器扫过时,才会稍微加快一点动作。
他们身上那些机械部件,有的闪烁着崭新的金属光泽,有的则布满了污垢和锈迹,甚至有些接口处还能看到不自然的增生组织或是干涸的、颜色可疑的污渍。
“这地方……比园丁那儿还邪门。”包打听小声嘀咕,下意识地紧了紧自己的衣服,仿佛这样就能保护自己那身“血肉”不被定罪。
皮克的目光扫过整个车间,试图寻找更多的信息。他看到一些“共生者”在休息的间隙(如果那能被称作休息的话),会默默地走到车间角落几个不起眼的、散发着微弱绿光的管道接口处,将自己身体的某个机械接口对接上去,脸上会短暂地流露出一丝类似“舒缓”的表情,但很快又恢复了麻木。
“他们在补充能量,或者……维持某种平衡?”扳手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他职业病发作,低声分析,“看那些管道能量的颜色和波动,不像是纯粹的电力,更接近……某种生物电能或者低纯度生命能量?但感觉很驳杂。”
铁拳对技术细节不感兴趣,他更关心实际威胁。他握了握拳头,感受着之前被高压电洗礼后似乎隐隐增强了一丝的力量,眼神警惕地扫视着那些巡逻的监工机器人,评估着它们的装甲厚度和武器配置。
小骨则安静地站在一旁,魂火专注地感知着周围的一切。他能“尝”到这里充斥着的、冰冷有序的机械能量,但在这股能量的底层,确实混杂着一种极其微弱、但却带着痛苦、挣扎和不甘的“生命味道”,如同被强行压抑的哀鸣。这与园丁长那种霸道而充满侵略性的生命能量截然不同,更像是……濒死之人的喘息。
【分析:环境能量构成复杂。表层为高秩序度机械能,底层蕴含大量痛苦、压抑的生命情绪残响。建议深入接触个体单位进行采样分析。】
就在这时,之前那个推着零件车、只有右手是机械义肢的疤脸中年男人,又一次推着空车从他们附近经过。这一次,他的脚步似乎更慢了一些,目光与皮克有了短暂的交汇。
皮克心领神会,不动声色地靠近了一步,压低声音:“这位大哥,我们刚来,不太懂这里的规矩。您刚才说的‘血肉有罪’,是什么意思?”
疤脸男人脚步未停,目光警惕地扫了一眼不远处的监工机器人,用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快速说道:“字面意思。在这里,保持越多的原生血肉,就越被视为‘不稳定因素’,‘低效率源头’。想要活下去,活得好一点,就得用贡献点换‘升级’,用机械替换血肉……直到最后,彻底变成它们的一部分。”他抬了抬自己那只冰冷的金属右手,眼神里闪过一丝苦涩。
“贡献点?”包打听耳朵尖,立刻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也凑了过来,脸上堆起他自以为亲和力十足的笑容,“大哥,这贡献点怎么赚?好不好赚?能不能用外面的信用点换?我这边有点路子,汇率好商量……”
疤脸男人像是看傻子一样看了包打听一眼,他那仅存的、属于人类的手指了指旁边一个正在用液压臂吃力地搬运一块金属板的“共生者”,那人的双腿已经完全被笨重的机械义肢取代,动作迟缓。
“看见没?那就是‘贡献’不够,只能换最基础、最笨重的型号,干活慢,消耗还大。”他又指了指自己相对灵活的机械右手,“我这个,花了我三年积蓄。赚贡献点?完成生产指标,发现可回收的高价值废料,或者……”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自愿参加‘熔炉’的适应性测试,贡献‘数据’。”
“熔炉?”皮克立刻抓住了这个在之前警告中出现过的词。
疤脸男人脸上闪过一丝恐惧,连连摇头:“别打听!那不是我们该知道的!记住,少说话,多干活,尽量保住你们身上这点肉……至少,在攒够换一副好零件的贡献点之前。”
他不敢再多说,推着车匆匆离开,背影佝偻,融入了那些忙碌的、半机械的身影中。
“熔炉……适应性测试……贡献数据……”扳手咀嚼着这几个词,脸色不太好看,“听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事。”
“妈的,这不是逼着人把自己拆了换零件吗?”铁拳瓮声瓮气地说,他对自己这身肌肉还是很满意的。
包打听则已经开始盘算起来:“贡献点……不知道这里流不流通我从园丁那儿顺来的‘宝贝’……要是能换个高级点的机械臂,是不是就能搬更多东西出去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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