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已满X 第5章 远方来客

黎明的光线如同稀释的柠檬汁，勉强涂抹在灰蒙蒙的天际线上。远离格雷姆镇中心喧嚣的沿海公路上，一辆满是泥泞、引擎盖上有几处明显凹痕的旧款四门轿车，正沿着破碎的沥青路面谨慎前行。车轮碾过路面上的碎玻璃和不知名的杂物，发出单调的噼啪声。

车内，弥漫着汗水、灰尘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驾驶座上的克里斯，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道路的每一个弯角和阴影，他握着方向盘的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副驾驶上的莉丝，原本白皙的医生袍如今已是污渍斑斑，她手中紧握着一张边缘磨损严重的军用地图，手指在地图上标注为“格雷姆镇 - 疏散点”的坐标附近无意识地摩挲着。

沉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海风灌进半开车窗的呜咽声。

“你说……这里真的会是安全区吗？克里斯。”莉丝终于开口，声音因疲惫和缺水而沙哑，她转过头，望向克里斯线条硬朗却写满倦怠的侧脸。地图上，这个位于格雷姆镇的疏散点是距离他们逃离地狱最近的一个希望。

克里斯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目光依旧锁定在前方空无一人的道路上。“是不是，等我们到了，用眼睛确认才算数。”他的声音低沉而务实，带着一种经历过太多失望后沉淀下来的冷静“现在，在这个国家……不，在这个见鬼的世界上，还有哪个角落敢自称‘安全’？”

莉丝眼神一黯，克里斯的话像冰冷的针，刺破了她内心深处最后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是啊，一切都完了。城市里那些景象——昔日繁华的街道变成血肉横飞的狩猎场，熟悉的邻居在眼前化作嗜血的恶魔，军队的防线如同纸糊般被撕裂——早已将“安全”这个概念从字典里彻底抹去。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那个几乎空了的Phalanx药瓶，这是他们从一名阵亡士兵身上找到的，但无论是她还是克里斯，都对这官方宣称的“缓解药片”效果持悲观态度。

短暂的绝望后，莉丝深吸一口气，像是给自己打气，也像是为了打破车内令人窒息的沉闷：“不管怎么样……我们得有个目标。说不定……那些偏远的岛屿还没有被波及？也许军队的主力，政府，都撤到那种地方去了。我们得找到能联系外界的办法。”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目光重新落在地图上，仿佛那粗糙的纸张能指引出一条生路。

克里斯瞥了她一眼，没有反驳。在这种境地下，保持一点希望，哪怕是虚幻的，也比彻底崩溃要强。他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两人之后又断断续续地聊了几句，内容无非是对前路的猜测、对过去灾难片段的回避性回忆，以及相互提醒保持警惕。话题琐碎而无力，更像是在用声音对抗周围无边的死寂与未知的恐惧。

车子一路行驶的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没有抛锚，没有遇到大规模的路障，也没有遭遇那些游荡的、可怕的“东西”。这种过分的平静，反而让车内的气氛更加凝重。仿佛暴风雨来临前，那种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宁静。

然而，当车辆绕过最后一个弯道，格雷姆镇那片熟悉的海岸线轮廓出现在视野尽头时，这种虚假的宁静被瞬间击碎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预想中戒备森严、秩序井然的避难所大门，而是一个设立在进入镇区主干道入口处的临时前哨站——或者说，是它的残骸。

木质的路障被暴力撞开，断裂的木材和扭曲的金属散落一地。沙袋垒成的掩体千疮百孔，露出里面干涸发黑的填充物，周围的地面上散布着大量黄澄澄的弹壳，在初升的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几顶军用帐篷被撕扯得破烂不堪，像肮脏的旗帜耷拉着。更令人心惊的是，在那片废墟之间，有几个身影在缓慢、僵硬地移动着。

他们穿着破烂不堪、沾满深色污渍的国民警卫队数码迷彩服，但他们的姿态却与军人应有的挺拔截然不同。身体佝偻，步伐拖沓，关节活动带着一种非人的滞涩感。当其中一个身影似乎听到引擎声，缓缓转过头来时，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克里斯和莉丝也能清晰地看到——那布满污垢的脸上，一双眼睛充斥着不正常的血红色，而瞳孔则缩小成针尖，闪烁着那标志性的、令人骨髓发寒的浑浊灰蓝色幽光！

不止一个。视线所及，至少有四五个这样的“前士兵”在前哨站废墟及其周围漫无目的地游荡，如同看守着自己堕落巢穴的亡灵。

“呃……”莉丝倒吸一口冷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看起来……我们来晚了，彻底晚了。”

希望如同被刺破的气球，瞬间干瘪下去。地图上那个代表希望的坐标，此刻看来更像是一个死亡的陷阱标记。

克里斯猛地踩下刹车，将车辆悄无声息地滑到路边一丛半枯死的灌木后面。他关掉引擎，车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那些感染者喉咙里发出的“嗬嗬”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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