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允手里握着印泥盒,拿拇指轻点着,有些心不在焉。
霍逸翎说完看向他,“还有要求可以提。”
“没有,我在哪签?”
霍逸翎牵着他的手,在署名的位置留下了清晰的指印。
合同生效,两人沉默无言了片刻。
霍逸翎率先打破这份宁静,把筷子塞进贺允手里,“可以吃饭了吧,我会交代他们,不会在生活里亏待你。”
贺允握着筷子,低声“嗯”了一声,很有分寸地跟他道谢:“谢谢霍先生。”
霍先生。
霍逸翎听到这个称呼,眉头蹙在了一起,哂笑道:“这会儿知道规矩了,不叫名字了?”
贺允低眉顺眼地点头,“以前是我不懂事。”
霍逸翎站在他身后默不作声,静静望着贺允夹菜吃,他的动作很缓慢,一副游离失魂的模样。
盲人吃东西也是没有那么便利的。贺允只能握着筷子去试探地碰到菜,再夹进碗里,夹到什么算什么,小心翼翼。
霍逸翎看在眼里,堵在心里。像有几块巨石压在胸口,闷得人透不过气。
“你不想签合同也可以。”他突然冒出来这句话,贺允茫然地回过头,咬着筷子犹豫了一瞬,就确定了答案。
“还是签了好一些。”
霍逸翎摔门而出。
餐厅门厚重,不会震天响,可来回摆动地幅度已然出卖出他内心的狂躁。
霍逸翎回到书房,两把撕碎了手里的合同,一把揉成图案砸向电脑。
他似乎还是不解气,又蹬了一脚门边的沙发,发泄着心底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暴怒。
贺允,
贺允,
贺允!
属下调查的资料恰逢这时候传来,厚厚一份,从名字籍贯到近一个月出现的活动场所,贺允的一切均被调查了个底朝天。
霍逸翎就是金州的半边天,这句话并非虚言。
他灌了口茶,坐进沙发里,开始查看当初没有放在心上的消息。
【贺允/22岁,残疾登记年份12年,父母离异,母亲去世,父亲现有一家庭,多年未联络。】
霍逸翎看着老照片上黯淡无光的青年,下意识怀疑,这照片是某个跟贺允有仇的人拍摄的。
他没有细看前面的经历,着重找到了跟洛云的那段感情。
【靠在金州多家餐厅弹琴赚钱,三月前交往男友洛云,二人在酒会相识,后贺允被人刁难,洛云相救……】
【同居期间开销均从贺允卡上支付,并有十二万存款转入洛云账户。洛云在外与多个年轻男性存在钓鱼试探的关系……】
霍逸翎给洛云默默加了一笔。
他从后往前翻,看到贺允被生父当拖油瓶卖掉,怕弄瞎了眼睛去街上要钱,
霍逸翎捏断了手心的笔杆。
锋利的断口划烂了掌心,血液顺着掌纹从指缝滴落,他却感受不到一丁点的疼痛。
他翻页的手有些颤抖,喉咙也止不住的发紧。眼前仿佛立刻就浮现出小小的贺允双目是血,绷着纱布,跪在街边要钱的画面。
霍逸翎对此并不陌生,从小混迹在地下社团,见多了世间的黑暗。
这种遭天谴的事,云义堂不做,却多的是人做。
霍逸翎后来收编附近的小社团,从他们的窝点挖出不少这样的人来。
数量之庞大,就连官方一时半会儿都没有能力全部接手。
这些人各有各的残疾,但都非先天,唯一的优势就是安全。
于是他将人全都收进了集团旗下一间流水线车间,因此还得了表彰。
霍逸翎没有想到贺允也是从这群人里出来的,只是当时被官方的救助机构带走了。
跟救助站的一位资助人学习了弹钢琴,掌握了一门吃饭的技术,十九岁后离开救助站,独自生活。
霍逸翎很难去想,一个失去光明的少年,要怎么样在陌生的环境里立足。
他去弹琴,要被多少次的拒之门外,点头哈腰才能遇见一家心软的老板?
会不会有人因为他是盲人,欺负他,扣他的钱。
会不会被人抢被人骗?
霍逸翎越想,心底的焦躁就越盛。
所以,贺允才是个很缺爱的人,
被亲生父亲卖掉弄瞎了眼睛,又寄人篱下的长大,在社会上吃了很多的苦。
所以才会看上洛云那种烂人。
所以……他明明对贺允做了不少过分的事情,贺允却误解那也是一种……喜欢?
霍逸翎想通了其中关窍,心里却更加酸涩,心脏仿佛有种被拉扯的揪痛,一点点蔓延到胸口。
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也做过诸多霸道不讲理的事,可这样无端欺负无辜弱小的普通人,这种事他从来不屑于做。
霍逸翎看着地上那团纸,只觉得如芒刺背,下意识就想要把人放走。
可下一秒,他又想到洛云。
贺允对洛云不可谓不好,多年的存款拱手送人,还承包恋爱里的所有开支。
这个人哪怕烂透了,也仿佛成了青年心里的救命稻草,一旦放走,贺允十有**还要回去找洛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