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白得刺眼,消毒水的气味无孔不入。
秋水找到乔之远的时候,他正坐在走廊尽头的排椅上,背影佝偻。
昂贵的西装外套皱巴巴地搭在膝上,像是被人剥下的华丽外壳。
曾经那个在商场上意气风发、眼角眉梢都带着清高的男人,此刻只剩下一种被抽空了骨架的颓然。
尚若临说得没错,这一局,乔之远输得一败涂地。
他不仅仅是失去了FIT的权柄,甚至连“乔公子”这个身份,都被连根拔起了。
尚文馨选择用死亡来了结一切,并非完全是因为儿子的失败,而是因为她赖以为生的、光鲜亮丽的名媛形象,在一夜之间碎成了齑粉。
她无法面对那个被钉在“豪门出轨”耻辱柱上的自己。
秋水走到乔之远面前,脚步骤然停下,在地板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乔之远,你找我?”
听到声音,乔之远缓缓抬起头。
他的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看到秋水时,那双黯淡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意外,随即转为浓重的自嘲。
“秋水,我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他的嗓音干涩沙哑,“之前在公司,你总是叫我‘乔总’,那么客气,那么疏远。”
秋水心里一怔。
是了,她下意识地用了循环多次后才有的熟稔,却忘了在乔之远的时间线里,他们之间还属于“客气”的范畴。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董事,一个是谨小慎微的下属。
当然,中间夹杂着他畸形而隐秘的窥探与暗恋。
“叫什么无所谓,称呼而已。”
秋水迅速调整了过来,语气平淡地绕开话题。
“你想和我说什么,这比较重要。”
乔之远扯了下嘴角,笑容比哭还难看。
“秋水,我喜欢你,喜欢了很多年。”他像是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我一直想着,等我足够耀眼了,等我戴上那顶继承者的王冠,就风风光光地向你表白,可惜了……”
他低低地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凄凉。
“那一天永远不会来了。”
“我,从头到尾就是个笑话。一个司机的儿子,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而你,自始至终,都是尚若临的女人。”
秋水静静地听着,心中并无波澜,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慨。
尚文馨的自杀,对乔之远而言,似乎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他所有关于身份、未来的幻想全部击碎。
他已经万念俱灰了。
秋水忽然想起,在之前的某个循环里,乔之远曾和她大谈特谈沧海一粟的小说《长夜》,说他最欣赏里面的反派廖远洲。
那时她只当这是乔之远为了投其所好而做的功课,毕竟他通过无处不在的监控,对她的喜好一清二楚。
可现在看来,那或许是他为数不多的真话。
乔之远和廖远洲,何其相似。
他们都出身微末,却心比天高;他们都机关算尽,不择手段。
一切狠辣的背后,是对原生身份的极度憎恶和对权力的无尽渴求。
他们不是天生的恶人,只是在通往**的独木桥上,亲手凿沉了所有能回头的路。
秋水在乔之远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却刻意隔开了一个座位。
那点距离,是心照不宣的防备,也是无法跨越的鸿沟。
“乔之远,我没当过什么继承人,”她开口,声音清冷,“但我知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当一个普通人没什么不好,至少,不用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躺在里面,想要了结生命。”
她的视线越过乔之远的肩膀,望向他身后那扇紧闭的病房门。
玻璃窗后,那个在上一次循环里还言辞犀利、阴险下毒的尚家长辈尚文馨,此刻正悄无声息地躺着,尚未从昏迷中醒来。
乔之远的身子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
秋水收回目光,继续说话。
“乔之远,你比我幸福。你的母亲虽然用错了方式,但她还活着。”
“你的父亲虽然曾经只是个司机,但他很爱你,能为你做任何事,包括……放弃他的生命。”
她想起了乔海江。
那个在之前某次循环的终点,为了给儿子乔之远铺平道路,不惜亲手去杀尚若临,然后平静地等待警察的抓捕。
那份父爱,沉重而扭曲,却也真实得可怕。
乔之远终于抬眼,正视着秋水。
他眼中的自嘲更深了,仿佛在看世间最荒诞的一出戏。
“呵呵,没想到,事到如今,肯坐下来和我说话,肯安慰我的人,居然是你……”
秋水没有理会乔之远的感慨,她今天来见乔之远,除了要彻底断联,还有问题要问。
“乔之远,有两件事情,我希望你亲口和我解释。”秋水平静地问。
乔之远叹了口气。
“尽管问吧,我如今这副模样,没什么好隐瞒的。”
“乔之远,你应该知道秦苏就是乔之柔吧?乔之柔假冒秦苏,是不是有你和你母亲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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