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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亮祖站在“顺天号”旗舰的甲板上，海风掀起他明黄色的龙袍一角，露出底下玄色软甲。香料群岛的轮廓在晨光中渐显，椰林覆盖的岛屿像散落海面的绿宝石，空气中飘来浓郁的肉豆蔻与丁香气息——那是能让欧洲贵族疯狂的香气，也是他此刻势在必得的猎物。
“陛下，婆罗洲都司的战船在安汶岛外列阵了。”副将周冲的声音带着兴奋，他手里的望远镜镜片反射着朝阳，“陈瑞那老匹夫倒是识相，知道主动来迎。”
朱亮祖冷笑一声，接过望远镜。镜头里，明军战船多是中小型福船，船头漆着“婆罗洲都司”的红字，像一群警惕的鱼鹰。他放下望远镜，指节叩着船舷：“陈瑞手里不过三艘大战船，剩下的都是些巡逻小艇，也敢来挡朕的路？”
“陛下神威，自然所向披靡。”周冲凑趣道，“只是那安汶岛四周都是暗礁，咱们的巨舰不好施展……”
“蠢货。”朱亮祖瞪他一眼，“谁说要硬碰硬？传朕旨意，让李谦领二十艘快船，带火箭手绕去岛后，烧他们的了望塔。”他顿了顿，补充道，“告诉李谦，烧完就撤，别恋战——朕要让陈瑞以为朕主攻后路。”
周冲领命而去，甲板上很快响起急促的鼓声。二十艘快船像离弦之箭，借着晨雾向安汶岛西侧迂回。朱亮祖望着它们消失在岛影里，转身对亲卫道：“把王承恩叫来。”
不多时，一个留着山羊胡的文士匆匆赶来，正是朱亮祖新设的“司天监令”王承恩，专管谍报与策反。“陛下有何吩咐？”
“安汶岛的土着首领，联络得如何了？”朱亮祖的声音压低，海风卷着香料气灌入船舱，“上次让你送的那箱西班牙银币，没白花吧？”
王承恩躬身道：“陛下放心，首领卡隆收了银币，答应只要咱们打响，他就带族人袭扰明军后路。只是……他要您立誓，占岛后允许他们保留三成香料收成。”
“三成？”朱亮祖挑眉，“这黑皮肤倒是敢开口。告诉卡隆，一成。肯干就干，不肯就等着明军来烧他们的茅舍。”
王承恩刚要应声，了望手突然高喊：“大人！明军动了！他们往西侧去了！”
朱亮祖猛地抬头，果见明军战船纷纷调转船头，显然是被李谦的快船引了过去。他嘴角扬起弧度：“陈瑞啊陈瑞，你还是这么好骗。”随即扬声下令，“主炮准备！目标——东侧滩头堡垒！”
“顺天号”船头的青铜炮缓缓抬起，炮口对准岛上那座灰黑色的石堡。这几门炮是荷兰人刚送来的，据说是从沉船上捞起的战利品，射程比明军的佛郎机要远上半里。
“点火！”
轰鸣声震耳欲聋，铁弹拖着黑烟砸向堡垒，石屑飞溅中，堡顶的了望塔应声坍塌。朱亮祖看得清楚，塔里的明军摔出来时，手里还攥着信号旗。
“全军冲锋！”他拔出腰间佩剑，龙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先登岛者，赏香料百斤！”
明顺军的战船如雁阵展开，中型福船在前，载着步兵准备登陆；大型沙船在后，以炮火掩护。安汶岛东侧的滩头很快硝烟弥漫，明军的还击炮火零星稀疏，显然主力被牵制在西侧，一时难以回援。
滩头堡垒里，明军守将张威正对着传声筒嘶吼：“陈都司到底在搞什么！西侧根本没多少敌船！快把主力调回来！”
话音未落，一块弹片擦着他的额角飞过，钉在身后的木板上。亲兵连忙将他按倒：“将军！快躲躲！”
张威挣开亲兵，看着堡外密密麻麻的明顺军登陆艇，眼眶发红：“躲？这是大明的土地，躲到哪里去！传我命令，火铳营上城头，弓箭营备火箭，就算拼光了，也不能让叛贼踏上滩头半步！”
火铳的齐鸣声很快响起，铅弹在滩头织成弹幕，明顺军的登陆艇被打翻了好几艘，海水里浮起暗红的血晕。但朱亮祖的后续战船不断涌来，士兵们踩着同伴的尸体往前冲，有人还举着朱亮祖亲笔写的“降者免死”木牌，喊着“大明气数已尽，归顺陛下享荣华”。
激战至正午，明顺军终于在滩头撕开一道口子。朱亮祖站在船头，看着士兵们攀上堡垒残垣，忽然听见西侧传来喊杀声——是卡隆的土着！他们举着长矛从密林里冲出，明军后路果然乱了。
“哈哈哈！”他放声大笑，“卡隆这黑鬼，倒还有些用处。”
王承恩在一旁补充：“卡隆说，明军在岛北藏了个秘密仓库，囤着今年的新香料。”
“哦？”朱亮祖来了兴致，“让李谦去看看，若是属实，分他半成。”
此时西侧的明军已察觉中计，陈瑞正带着主力往回赶，却被明顺军的战船死死堵在狭窄水道里。福船的碰撞声、火炮的轰鸣声、士兵的怒骂声混在一起，海面上漂浮着折断的桅杆与散落的香料袋，浓郁的香气里裹着血腥气，闻着竟有些诡异。
日暮时分，安汶岛的枪声渐渐稀疏。张威的堡垒被攻破时，他引爆了最后一箱火药，与冲上城头的明顺军同归于尽。陈瑞带着残部退守岛南的三座小岛，依托礁盘勉强支撑，派人往婆罗洲都司求援的信鸽却被明顺军的神射手射落。
朱亮祖踏着满地香料碎屑走进堡垒，王承恩正指挥士兵清点战利品。“陛下，三座小岛还在明军手里，陈瑞那老东西骨头硬得很。”
“硬？”朱亮祖拿起一块熏得发黑的肉豆蔻，凑到鼻尖闻了闻，“再硬也能磨成粉。”他转身对周冲道，“派小艇封锁水道，断他们的淡水。不出三日，陈瑞自会来降。”
周冲领命而去，王承恩却面露忧色：“陛下，刚收到消息，朱元璋派廖永忠率水师南下了，怕是要增援香料群岛。”
朱亮祖手指一顿，随即冷笑：“廖永忠？他当年在鄱阳湖就不是朕的对手。传朕旨意，在安汶岛修临时炮台，把荷兰人的炮都架起来——朕倒要看看，是他的船快，还是朕的炮准。”
夜色降临时，明顺军在岛上燃起篝火，庆祝初胜。朱亮祖坐在临时搭建的帐中，看着地图上被红笔圈出的三座小岛，又瞥了眼桌案上堆成小山的香料，忽然问王承恩：“卡隆呢？让他来见朕。”
不多时，一个皮肤黝黑、披着犀牛皮甲的土着首领被带进来，手里还捧着个镶金的椰子壳。“伟大的皇帝，您的战士像猛虎一样勇猛。”卡隆的汉话磕磕绊绊，却透着谄媚，“这是岛上最甜的椰酒，敬您。”
朱亮祖没接椰酒，只是盯着他：“三成太多，一成。答应就留下，不答应……”他指了指帐外正在挖坑的士兵，“那些坑，刚好能埋你们全族。”
卡隆的笑容僵在脸上，看着朱亮祖眼中的狠厉，终究矮了半截：“一成就一成……只求皇帝陛下信守承诺。”
“朕是天子，一言九鼎。”朱亮祖挥挥手让他退下，独自对着地图出神。香料群岛不过是开始，他要的是整个南洋，是朱元璋手里的万里江山。
帐外传来士兵的欢呼，大概是又缴获了明军的物资。朱亮祖拿起一支笔，在地图上圈出下一个目标——爪哇岛。那里的胡椒产量，比安汶岛多十倍。
不知过了多久，周冲掀帘而入，脸上带着喜色：“陛下，陈瑞派使者来了，说愿意献岛投降，只求您饶他部下性命。”
“饶？”朱亮祖放下笔，眼神冰冷，“告诉陈瑞，想活可以，让他亲手斩了张威的头颅来献——哦，张威已经死了？那就在他坟前磕三个响头，朕或许会考虑。”
周冲迟疑道：“这样会不会太……”
“妇人之仁！”朱亮祖打断他，“朕要让所有敢反抗朕的人知道，归顺才有活路。去吧。”
等帐内只剩自己，朱亮祖才拿起那块肉豆蔻，在指间碾出细碎的粉末。香气更浓了，像极了权力的味道——诱人，却也藏着看不见的锋芒。他知道，廖永忠的船队正在来的路上，接下来的拉锯只会更惨烈，但他不怕。
毕竟，这天下的香料，总得有个人来掌控。不是朱元璋，就只能是他朱亮祖。
夜色渐深，安汶岛的篝火映红了半边天，远处的海面上，明军退守的小岛只剩几点微弱的灯火，像濒死的星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