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浓稠的黑暗与颠簸中沉浮,如同随波逐流的浮木。不知过了多久,谢灼华才艰难地挣脱那沉重的束缚,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微微晃动的、由细密竹篾编织成的顶棚,身下铺着柔软而温暖的兽皮,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的清苦与兽皮特有的腥膻气息。她正躺在一个移动的竹舆之内。
侧过头,父亲谢擎安静地躺在身旁,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悠长,显然被照顾得很好。竹舆之外,是快速后退的、崎岖陡峭的山崖与茂密得不见天日的原始丛林,以及山越族战士那沉默而矫健的护卫身影。他们如同山间的精灵,在几乎无法立足的险峻山道上如履平地,护卫着竹舆快速前行。
“你醒了。”
一个清冽的声音在舆旁响起。流云策马(一种体型矮小却极其稳健的山地马)并行在竹舆侧,她依旧穿着那身兽皮衣,脸上泥彩未褪,只是眼神中多了几分长途奔波的疲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她递过来一个用竹筒盛放的、散发着浓郁药味的汁液。
“你昏迷了一日。内力与精神损耗过度,需要调养。”流云言简意赅,“大祭司已下令,由我率领族中最精锐的战士,护送你们前往‘鳞契之所’。”
鳞契之所!终于要去了吗?
谢灼华心中微振,接过竹筒,将那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温热的药力流入四肢百骸,稍稍缓解了经脉的灼痛与精神的空虚。她挣扎着想要坐起,却被流云用眼神制止。
“保存体力,前路艰难。”流云的声音压低,带着山雨欲来的沉重,“岩鹰传回了消息……通往‘鳞契之所’的必经之路,‘一线天’,已被不明势力封锁。”
一线天?谢灼华对这个名字并无印象,但听名字便知是易守难攻的天险。
“封锁?”谢灼华心中一紧,“是朝廷的兵马?还是……”
流云摇了摇头,眉头紧锁:“看旗号与布阵,不似朝廷官兵的制式,也非寻常江湖门派的手段。他们在‘一线天’隘口两侧山崖布下了重兵,更麻烦的是……设下了一种极其诡异邪门的阵法,黑气缭绕,飞鸟难渡,连我们派去探查的灵隼都无法靠近,仿佛早已料到我们会走这条路,守株待兔。”
早已料到?谢灼华的心沉了下去。他们此行极为隐秘,山越族更是世代隐居,对方如何能未卜先知?除非……对方拥有某种远超常理的追踪手段,或者,对“鳞契之所”的所在及其重要性了如指掌!
就在这时——
她怀中那枚温润的赤玉,以及那枚得自金莲会尸体、一直沉寂的莲纹罗盘,竟毫无征兆地同时微微震动起来!
赤玉传递来的,是一股混杂着熟悉、悸动与强烈危险的复杂感应,仿佛遇到了某种同源却充满恶意的存在。而莲纹罗盘上的金莲指针,则颤巍巍地、异常坚定地指向了“一线天”的方向!
这两件物品,都在指向同一个目标!指向那封锁“一线天”的势力!
谢灼华猛地抬头,看向流云,声音因急切而有些沙哑:“流云姑娘,岩鹰可曾看清,封锁‘一线天’的,究竟是什么人?为首者是何模样?”
流云的神色更加凝重,她沉吟片刻,才沉声道:“岩鹰不敢靠得太近,只远远窥见。那些人皆身着统一的玄黑色劲装,并无明显标识。但他们的首领……是一个穿着宽大黑袍、脸上覆盖着一张毫无表情的青铜面具的人。岩鹰说,那人只是静静地站在阵中,就让他感觉……浑身血液都快要冻结,气息……很像之前被你消灭的那个白袍人,但又……更加深沉,更加可怕,仿佛……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凝聚的阴影。”
黑袍!青铜面具!气息类似白袍人却更可怕?!凝聚的阴影?!
谢灼华的脑海中,瞬间炸开了“守窟人”记忆碎片中那未尽的警示,以及父亲昏迷中的呓语——
“……小心……‘影’……”
是“影”!金莲会中,比白袍莲尊更高级别的存在?还是……那个一直隐藏在幕后、连白袍人都尊称为“主上”的……本尊?!
他终于……亲自现身了吗?!为了阻止他们前往“鳞契之所”?
巨大的压力如同山岳般骤然压下,让谢灼华几乎喘不过气。连白袍人都那般难缠,这个被称为“影”、气息更可怕的存在,又该拥有何等恐怖的实力?更何况,对方还占据了“一线天”这等天险,布下了诡异阵法,以逸待劳!
他们这群人,伤的伤,疲的疲,如何能闯过去?
流云看着谢灼华骤然变得苍白的脸色,似乎猜到了她的担忧,语气却透出一股山越族特有的坚韧与决绝:“‘鳞契之所’关乎的,或许远不止你们父女的性命,更与我族世代守护的使命,乃至天下气运相连。大祭司既已下令,纵前方是刀山火海,我等亦无退路。”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况且,那‘影’布阵封锁,显然也心存忌惮,不敢轻易深入我族腹地。这‘一线天’……未必就不能闯上一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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