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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立国最后那句“采取相应措施”，像一把无形的重锤，砸碎了会议室里最后一丝伪装的平静。
提请常委会，立即对现任市委常委采取措施。
这已经不是暗示，不是敲打，而是市纪委书记，以组织的最高名义，向一位同僚发起的、不死不休的冲锋。
会议室里，死寂无声。
落针可闻已经不足以形容此刻的氛围，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琥珀，将所有人的惊骇、错愕、与难以置信的表情，都封存在了这一刻。
钱振国瘫在椅子上，大脑一片空白。
他像是被人从万米高空抛下，失重感夺走了他所有的思考能力，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自己心脏濒死的悲鸣。
周立国的话，每一个字他都听见了，但连在一起，却成了他无法理解的天方夜谭。
怎么会？
怎么可能？
李志强，一个在他记忆里早已腐烂在监狱底层的蝼蚁。
黑豹，一条他用了十几年，自以为忠心耿耿的狗。
这两条线，怎么会缠在一起，变成一根绞索，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他想不明白，也来不及想了。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目光，望向主位上的魏建成。那是他最后的希望，是他权力世界的定海神针。他希望从魏建成的脸上，看到一丝犹豫，一丝权衡，哪怕一丝对同僚情分的顾念。
但他看到的，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湖面。
魏建成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市委书记的目光，沉静地扫过在座的每一位常委。他的眼神没有温度，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在无声地询问，也是在无声地宣告。
“我同意周立国同志的提议。”
第一个打破沉默的，是市委副书记。他的声音有些干涩，但立场鲜明。
“同意。”第二个表态的是组织部长，他推了推眼镜，言简意赅。
“同意。”
“同意。”
……
表态的声音，一个接一个地响起，没有慷慨激昂，没有义愤填膺，只有一种程序化的、冷酷的平静。每一个“同意”，都像一颗钉子，将钱振国的政治棺材板，一寸一寸地钉死。
没有人看他，仿佛他已经成了一个透明人，一个即将被清除出这个权力核心的政治符号。
钱振国眼中的最后一丝光亮，彻底熄灭了。
他明白了。
这不是一场临时的动议，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围猎。
从魏建成那通紧急会议的电话开始，从周立国走进这间会议室开始，结局就已经注定。他刚刚那场激情澎湃的表演，在众人眼中，不过是一个小丑在断头台上的拙劣独舞。
巨大的羞辱和绝望，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一寸寸变冷，血液仿佛都停止了流动。他想张口，想为自己辩解，想嘶吼，想质问，但喉咙里像是被灌满了水泥，发不出任何声音。
魏建成看着所有人都表了态，这才将目光缓缓移回钱振国的身上，声音平稳地宣布：“既然常委会意见一致，那么……”
他顿了顿，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拨了一个内线号码。
“让老王他们进来吧。”
话音刚落，会议室厚重的木门被无声地推开。
两名身穿深色夹克、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们步伐沉稳，眼神锐利，身上带着一种纪检干部独有的、让人不寒而栗的气场。
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两个不速之客身上。
他们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到了钱振国的身后，一左一右，站定。
其中一人，将手轻轻放在钱振国的肩膀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议室。
“钱振国同志，根据组织决定，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同志”。
这个曾经最熟悉，此刻却无比刺耳的称呼，像一根针，扎破了钱振国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他浑身猛地一颤，像是触了电一般，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不！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是市委常委！是政法委书记！”他终于喊出了声，声音嘶哑，充满了惊恐和不甘，“魏建成！你这是陷害！是政治迫害！”
他状若疯狂，试图挣脱那只按在他肩膀上的手。
然而，那只手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另一名纪检干部上前一步，冷冷地看着他：“钱振国，请你冷静一点，注意自己的身份。”
“身份？我什么身份？”钱振国惨笑起来，头发散乱，衣领歪斜，哪还有半分刚才意气风发的样子，“我为江州流过血，出过力！我……”
他的话，被魏建成打断了。
“让他把话说完。”魏建成平静地说道。
那名纪检干部退后一步。
钱振国环视着会议桌旁的这一张张曾经熟悉、此刻却无比陌生的面孔，他看到了震惊，看到了冷漠，看到了怜悯，甚至在某个角落，看到了一丝隐藏不住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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