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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江州这座庞大的城市机器,终于在午夜过后,缓缓停下了日间的喧嚣,进入了低功率的待机模式。只有零星的窗户还亮着灯,像城市疲惫眼睑下,不肯睡去的几点星光。
丁凡的书房,就是其中之一。
他没有开顶灯,只留了一盏桌面台灯。暖黄色的光晕勾勒出电脑屏幕的轮廓,也照亮了他平静无波的脸。窗外是沉沉的夜色,窗内,一场即将席卷江州的政治风暴,正在一个全新的U盘里,悄无声息地酝酿成形。
李志强那双重新燃起火焰的眼睛,鲍力在回溯画面里那张油腻而狰狞的脸,还有赌桌旁那些道貌岸然的官员们输红了眼的丑态,如同默片电影的片段,在他脑海中交替闪过。
他知道,自己即将点燃的,是一个积蓄已久的火药桶。而他必须确保,这爆炸的冲击波,能精准地摧毁目标,同时不会灼伤自己分毫。
电脑屏幕上,一个空白的文档静静地躺着,光标在标题栏上一下一下地闪烁,像在催促,又像在等待。
丁凡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没有立刻敲击。他先是打开了一系列复杂的软件,屏幕上的代码和窗口飞速切换。他像一个经验丰富的黑客,为自己套上了一层又一层的虚拟面具,将自己的网络IP地址,通过数次跳转,最终定位在了数千公里外,一座他从未去过的西北小城。
做完这一切,他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回那份空白的文档上。
他要为这份举报信,寻找一个最合适的“作者”。一个身份足够高,动机足够合理,又能让省厅毫不犹豫采信,并且在事后查无对证的“幽灵”。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前任副市长陈敬德那张在被带走时,充满怨毒与不甘的脸。
就是他了。
一个刚刚倒台的副市长,对将自己取而代之的“胜利者”们,尤其是对在最后时刻给了他致命一击的政法委书记钱振国,怀有刻骨的仇恨,这再合理不过了。由他来“举报”,简直是天作之合。
丁凡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他开始敲击键盘,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跳动,发出的声音清脆而富有节奏,像是死神的腕表在悄然走动。
文档的标题,他只用了四个字:《罪恶之巢》。
正文的开头,他斟酌了许久,最终用一种带着强烈个人色彩的、属于陈敬德的口吻写道:
“致省公安厅扫黑办的领导们:”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时,我,陈敬德,已是阶下之囚。我认我的罪,但我不能容忍,在我倒下之后,江州这片土地,依旧被一个比我更伪善、更阴毒的毒瘤所盘踞。我输了,但我不能让江州输得一干二净。今天,我以一个戴罪之身,揭开江州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钱振国,那张画皮之下的真正面目。”
写到这里,丁凡停了下来。他靠在椅背上,反复品读着这段文字。语气中的不甘、怨恨,以及那种高位者特有的自负与偏执,被他拿捏得恰到好处。这不像一份冷静的举报材料,更像一封来自地狱的复仇宣言。
而这样的宣言,往往更能激发办案人员的兴趣。
他继续写下去,将系统的回溯画面,用文字精准地还原出来。
“在江州城南,护城河畔,有一座名为‘静心阁’的茶楼。对外,它是会员制的高端私人会所,一壶茶千金难求,是风雅之士的聚集地。然而,风雅只是它的外衣,真正的核心,藏在那部需要刷卡才能启动的内部电梯,所通往的三楼。”
“三楼,没有茶香,只有被厚重天鹅绒窗帘隔绝的、永恒的黑夜。那里,是一个规模庞大、组织严密的地下赌场。百家乐、德州扑克……每一个赌桌上,流动的不是金钱,而是江州官场的权力与**。”
“这个赌场的主人,是一个叫鲍力,绰号‘黑豹’的社会人员。此人是钱振国豢养多年的一条恶犬,一只专门为他处理脏活、收集黑金的‘黑手套’。钱振国从不踏足赌场半步,但他才是那里真正的‘庄家’。”
丁凡的笔锋一转,开始抛出最致命的鱼饵。
“这个赌场,是钱振国编织关系网、腐蚀干部的名利场。市规划局的副局长,是那里的常客,他曾一夜输掉一套房产,第二天,城南一块黄金地皮的规划图,就悄然发生了更改。市财政局的王建国处长,用他掌管的专项资金做赌本,只为博得钱书记在酒桌上的一句‘小王有前途’……”
他没有列出所有人的名字,只点了几个职位关键、影响恶劣的典型。这既能展现举报内容的真实性,又留下了足够的想象空间,让省厅意识到,这只是冰山一角。
文字写完,接下来是证据。
丁凡将那个全新的U盘插入电脑。他没有直接复制粘贴,而是先将系统具现化出的那些截图和账本文件,进行了一次“做旧”处理。他修改了文件的创建日期,使其看起来像是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存在;他甚至在几张截图的边缘,用软件模拟出了轻微的手机翻拍痕迹,让它们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处心积虑的“收集者”的杰作,而非凭空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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