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市委大院的轮廓晕染得模糊不清。
三辆黑色的帕萨特,没有鸣笛,没有闪灯,像三条沉默的鱼,悄无声息地滑出大门,汇入城市的车流。
头车里,丁凡坐在副驾驶座上,双臂环抱,闭目养神。车内没有开灯,只有仪表盘幽微的绿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一片明明暗暗的阴影。
开车的张伟能感觉到,身边的丁书记虽然一动不动,但整个人就像一柄收在鞘中的利刃,看似沉静,实则锋芒毕露,随时可能出鞘,饮血封喉。
后座上,两名从市纪委行动队精挑细选出来的队员,正襟危坐,连呼吸都刻意放缓了。他们只知道今晚有“利剑行动”,却不知利剑将刺向何方。这种未知,让车内的空气愈发凝重。
丁凡的脑海里,并没有休息。那张威胁的照片早已被他压到了意识的最深处,取而代之的,是系统回溯中,平山县常务副县长钱文华那张油腻的脸。
他看到钱文华在酒桌上,一边高谈阔论着“为人民服务”,一边将装满了现金的茶叶盒塞进自己的公文包;他看到钱文华在电话里,对着黑石乡的副乡长张德全咆哮,嫌他这个月“孝敬”的数目少了。
这些人,不仅是趴在百姓身上的吸血虫,更是织网的毒蜘蛛。他们用手中的权力,将一个个乡镇、一个个部门,编织成自己予取予求的领地。
而那张照片,就是这张大网感觉到震动后,发出的毒牙的嘶鸣。
他们以为家人是他的软肋。
丁凡的眼皮动了动。
不,那是他的逆鳞。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前面高速口,去平山县。”丁凡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打破了车内的死寂。
张伟猛地一踩油门,帕萨特发出一声低吼,方向盘一转,毫不犹豫地驶上了通往平山县的高速公路。
凌晨一点,黑石乡石头村。
整个村庄都沉浸在酣睡之中,只有几声犬吠,偶尔划破乡间的宁静。
李建军的家,在村西头,是一栋两层半的小洋楼,外墙贴着光洁的瓷砖,院子里停着一辆崭新的本田SUV,在这座普遍还是砖瓦房的村庄里,显得格外扎眼。
两辆车悄无声息地停在院外百米远的暗处。丁凡没有下车,他通过一个微型耳机,下达着指令。
“张伟,你带一组,从正门进。记住,我们是纪委,不是警察,不要破坏门锁。敲门,文明执法。”
“是!”张伟带着三名队员,猫着腰,迅速接近小洋楼。
“二组,绕到后墙,守住所有出口。他家二楼的厕所有个小窗户,别让他从那里跳出去喂了狗。”
耳机里传来一声压抑的轻笑和肯定的回答。
张伟走到气派的雕花铁门前,没有去按门铃,而是抬手,用指节不轻不重地敲了敲。
“咚,咚,咚。”
夜深人静,这三声敲门声,显得格外清晰。
屋里没有动静。
张伟又敲了三下,力道加重了几分。
“谁啊!大半夜的,奔丧啊!”二楼的窗户被人猛地推开,一个穿着丝绸睡衣的肥硕身影探出头来,正是村会计李建军,绰号“李大嘴”。他睡眼惺忪,满脸的起床气。
张伟没有回答,只是抬头静静地看着他。他身后的队员,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四道冰冷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锁定在李建军的脸上。
李建军被这诡异的阵仗看得心里发毛,酒意和睡意瞬间醒了大半。
“你……你们是什么人?”
张伟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工作证,对着楼上亮了一下,月光下,那枚国徽闪着森冷的光。
“江州市纪委。李建军同志,有点情况想找你了解一下,麻烦开下门。”
“纪委?”李建军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就想把头缩回去,关上窗户。
“我劝你最好合作一点。”张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我们也可以选择明天早上,当着全村人的面,再来‘请’你一次。”
李建军的身体僵住了。他能想象到那个画面,明天一早,纪委的车停在自家门口,在全村老少爷们的注视下,自己被戴上手铐带走……那他李大嘴以后在石头村,还怎么做人?
他的额头上瞬间渗出了一层冷汗,权衡利弊后,他咬了咬牙,从窗边缩了回去。
片刻后,院门和房门相继打开。
李建军穿着睡衣,趿拉着拖鞋,强作镇定地站在客厅里。“几位领导,这么晚了,有什么急事吗?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张伟没有理会他的套近乎,径直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点开一个视频,放在了李建军面前的茶几上。
视频里,正是李建军自家的客厅。画面中的他,正眉飞色舞地对一个男人吹嘘:“王老根那个老不死的,还敢跟我要钱?老子让他去乡里告,他要是能多拿走一分钱,我李字倒过来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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