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海涛那肥硕的身体,像一袋失去支撑的水泥,顺着椅背软软地滑了下去,最后“噗通”一声瘫在地上。他那身剪裁合体的名牌西装,此刻皱成一团,沾满了地上的灰尘,狼狈不堪。
两名纪委干部就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既没有去扶,也没有催促,只是低头看着他,像是在欣赏一件刚刚完成的作品。
整个大礼堂,两千多人,死一般的寂静。
之前还存在的窃窃私语、转笔的轻响、茶杯的碰撞声,在这一刻被彻底抹去。空气仿佛被抽干,只剩下一种粘稠的、名为恐惧的物质,堵住了每个人的喉咙。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住的铁屑,死死地钉在第一排那个瘫软的身影上。
丁凡站在主席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幕。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要让这两千多名干部,亲眼看到,当那层权力的外衣被撕碎后,所谓的“领导”,是何等的不堪一击。
“带走。”
丁凡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两名纪委干部不再等待,一人一边,像拎一只破麻袋一样,将已经浑身瘫软、口中发出无意义呻吟的孙海涛架了起来,拖着他那双擦得锃亮的皮鞋,从主席台侧面的通道离去。皮鞋的鞋跟在光滑的地板上,划出两道长长的、刺耳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丁凡的目光,缓缓地在台下移动。
他的视线,像一盏探照灯,缓慢而无情地扫过一张张煞白的脸。被他目光扫到的人,无不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垂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最终,他的目光停在了市教育局局长的位置上。
那位头发花白、刚刚打翻了保温杯的王局长,正手忙脚乱地用纸巾擦拭着裤腿上的水渍,试图用这种忙碌来掩饰内心的惊骇。
“王局长。”丁凡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礼堂的每一个角落。
王局长身体一僵,擦拭的动作停住了。他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丁……丁书记……”
“刚才的视频,你也看到了。”丁凡的语气像是在和他探讨一个学术问题,“我们江州的公立小学,纳税人出钱建的学校,一个入学名额,明码标价,五十万。”
他顿了顿,仿佛在给王局长思考的时间,随即话锋一转,问题变得刁钻而恶毒。
“我想问问王局长,这个价格,是你们教育局内部核定的市场指导价,还是给那个‘春蕾教育基金会’的独家折扣?”
“噗——”
台下有人没忍住,差点笑出声,又赶紧死死捂住嘴。
这话太损了。它根本不给你辩解的余地,无论你怎么回答,都等于承认了这个价格的存在。
王局长的脸瞬间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像一块烧坏了的电路板。汗水从他花白的鬓角大颗大颗地渗出,顺着脸颊滑落。
“不……不是的,丁书记!”他猛地站起身,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利,“我……我对此毫不知情!这……这是赵文斌的个人行为!是他利欲熏心,是他败坏了我们教育系统的声誉!我回去之后,一定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他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一副痛心疾首、被下属蒙蔽的无辜模样。
“是吗?”丁凡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赵文斌利欲熏心,那你呢,王局长?”
他朝陈阳抬了抬下巴。
主席台后方的幕布,再次亮起。
这一次,不再是视频。而是一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一家装修得古色古香的私人会所。画面中,王局长满面红光,正举着一杯茅台,与他对面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相谈甚欢。那个男人,正是“春蕾教育基金会”的理事长。
如果只是这样,还可以解释为正常的工作应酬。
但照片的右下角,还有一个细节。在他们两人中间的桌面上,放着一个打开的、长条形的丝绒盒子,盒子里,是一卷古画的一角。
台下懂行的人,已经倒吸一口凉气。
“王局长,你有一个爱好,喜欢收藏前朝字画,对吧?”丁凡的声音悠悠响起,“去年,这位基金会的理事长,听说你对明代画家唐伯虎的《秋风纨扇图》颇有研究,特意寻来一幅,赠予你品鉴。我说的,没错吧?”
王局长呆呆地看着屏幕上的照片,大脑一片空白。
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做得如此隐秘,连他老婆都不知道!这张照片,是谁拍的?
“丁……丁书记……这……这是诬陷!是P的图!”他发出了最后的、绝望的嘶吼。
“是不是P的图,你去跟纪委的同志解释吧。”
丁凡话音刚落,又是两名黑夹克从阴影中走出,径直穿过主席台,朝着王局长走去。
那沉稳而有节奏的脚步声,像两记重锤,一下,一下,砸在礼堂里每个人的心尖上。
王局长眼睁睁看着那两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向自己走来,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里像是被棉花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双眼一翻,身体向后一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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