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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归湖宾馆,戒备森严的三号楼,中央巡视组驻地。
副组长吴畏的办公室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琥珀,将他整个人都封存在里面。他已经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在电脑屏幕前坐了足足十分钟。
屏幕上,一个视频文件被按下了暂停。画面定格在周文海那张养尊处优的脸上,他正端着一杯紫砂茶杯,对着镜头外的人,用一种谈论天气般的平淡口吻,说出了那句石破天惊的话。
“德林区的区委书记……五百万,现金……”
吴畏的指尖还搭在鼠标上,冰凉的触感顺着神经末梢一路蔓延到心脏。他不是没见过大案要案,经他亲手送进去的厅局级干部,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可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让他感到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
这不是简单的贪腐。
这是在贩卖党和国家的政治权力。一个区的最高主官,一个掌管着数十万人生计、决定着地方发展方向的关键职位,被明码标价,像菜市场的猪肉一样,摆上了交易的台面。
他点开另一个文件,是一段音频。
背景嘈杂,似乎是在一个饭局上。周文海带着醉意的声音响起,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傲慢:“……副省长选举,那个空降兵想跟我斗?他还嫩了点!我让江州代表团的票往东,就没人敢往西!”
吴畏关掉音频,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他脑海里浮现出那封匿名邮件的主题——“一份献给巡视组的大礼,来自一个热爱光明的公民。”
这哪里是礼物,这分明是一颗已经拆掉了保险栓的炸弹,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精准地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而那个落款“tianwanghu恢hui”的密码,更像是一种嘲讽,嘲讽着他们这些所谓的“利剑”,在某些地方,早已锈迹斑斑。
他猛地睁开眼,眼神中再无半分犹豫,只剩下淬火后的决绝。他抓起桌上那部红色的保密电话,按下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接通得很快,听筒里传来一个威严而沉稳的声音。
“讲。”
“报告首长,我是吴畏。收到一份关于江东省周文海的匿名举报材料,证据……极其严重。”吴畏的语速很快,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涉及买官卖官,操纵选举。”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有十秒钟。这十秒,吴畏甚至能听到自己胸腔里心脏搏动的声音。
“证据,确凿吗?”
“视频、音频、转账记录,形成完整闭环。无法辩驳。”
“我明白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变得异常冰冷,“立即将核心证据通过绝密通道上传。原地待命,等我指令。”
“是!”
挂断电话,吴令立刻按照指示,将那个加密文件包通过内部专线上传。
半个小时后,那部红色电话再次响起,铃声尖锐,仿佛命令的号角。
“吴畏同志。”
“到!”
“中央纪委常委会刚刚结束临时会议。经中央主要领导同志批准,决定对江东省省委常委、江州市委书记周文海,正式立案审查。”
吴畏的呼吸一窒。
“授权你部,联合省纪委,立即执行。行动要求:果断,公开,形成震慑。”
“保证完成任务!”吴畏的声音铿锵有力。
“另外,”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想办法,找出那个‘热爱光明的公民’。这样的人,是我们的朋友。”
……
下午三点,江东省委一号会议室。
一场关于“江州模式”全省推广的研讨会正在召开。上午那场惊心动魄的常委会,似乎只是一场幻觉。省委书记钱立群端坐主位,表情平静地听取着各市负责人的汇报。
周文海也坐在会场里。
他被要求“配合调查”,暂时留在省委招待所,但并未被限制人身自由。这场会议,钱立群点名让他参加,美其名曰“听取各方意见”。
这是一种政治上的安抚,也是一种高明的敲打。
周文海明白,这是钱立群在给他一个体面收拾残局的机会,也是在观察他最后的反应。他坐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脸上甚至还带着惯常的温和微笑。只是那笑容的背后,早已是千疮百孔的绝望。
他像一个被判了死刑的囚犯,在行刑前,被允许参加一场盛大的宴会。周围的人觥筹交错,高谈阔论,而他只能微笑着,计算自己所剩无几的时间。
王建国坐在他的斜对面,正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那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比任何直接的攻击都更让周文海难受。
会议进行到一半,轮到南陵市的市委书记发言。那是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人,正对着PPT,用一种慷慨激昂的语调,表态要坚决拥护省委决定,将“江州模式”在南陵发扬光大。
就在这时,会议室厚重的双开木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所有人的发言和动作,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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