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周立国的声音里那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像一块冰,顺着听筒瞬间蔓延到了丁凡的耳廓。
“你先别走了。”
“省纪委的魏书记……刚刚亲自给我打了电话。”
周立国似乎在消化这个消息带来的冲击,停顿了一下,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他没说别的,就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有空?”
丁凡握着手机,站在原地。
走廊里,那个手忙脚乱的年轻实习生终于把最后一份文件捡了起来,抱着一摞歪歪扭扭的纸,涨红着脸,小心翼翼地从丁凡身边绕了过去,全程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魏书记。
省委常委、省纪委书记,魏宏。
在江东省,这是一个站在权力金字塔顶端的名字。一个跺跺脚,能让无数厅级干部彻夜难眠的人物。
他,亲自打电话给周立国,问自己什么时候有空?
丁凡没有立刻回话,电话两端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沉默。他能听到周立国在那头,似乎也调整了一下呼吸。
“我现在回您办公室。”丁凡的声音平静如常,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挂断电话,他转身,重新走向那扇刚刚离开的办公室木门。
这一次,他没有敲门。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他推门而入。
周立国已经站了起来,正站在办公桌前来回踱步,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被他自己无意识地抓得有些凌乱。他没有抽烟,但整个人身上却散发着比烟瘾犯了时更加焦躁的气场。
看到丁凡进来,周立国停下脚步,目光直直地射过来。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像是一锅沸腾的水,里面翻滚着震惊、难以置信、狂喜,以及一丝深藏的忧虑。
“你听到了?”周立国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丁凡点了点头,顺手关上了门。
“坐。”周立国指了指沙发,自己却没坐,而是又走到了窗边,双手撑在窗台上,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背影显得有些紧绷。
“就在刚才,我把你的名字和履历,连同‘江州经验’的初步报告,通过内部系统发给了省纪委办公厅。”周立国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丁凡解释,“前后,不超过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
一份来自地级市的报告,送达省纪委。然后在十五分钟内,省纪委的一号人物,亲自打电话下来,点名要见报告里提到的一个副主任科员。
这已经不是“重视”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破格。
“魏书记的原话是,‘立国同志,你们江州这次打得不错,有勇有谋。报告我看过了,里面提到的那个叫丁凡的小同志,很有想法嘛。’”周立国学着魏书记的语气,但腔调怎么听都有些变味,“‘你问问他,什么时候有空,让他来我这一趟,我们单独聊聊。’”
周立国转过身,看着丁凡,脸上浮现出一抹哭笑不得的表情:“单独聊聊。他妈的,我当了这么多年市纪委书记,魏书记单独找我聊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你小子,一份报告,就换来了一次‘单独聊聊’。”
这番话里,没有嫉妒,只有一种混杂着与有荣焉的骄傲和对事态发展的不可思议。
丁凡没有接话,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大脑在飞速运转。
省纪委书记的亲自召见。
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仅仅是欣赏?
丁凡不相信。到了魏宏那个级别,他见过的青年才俊、能力出众的干部多如牛毛。单纯的欣赏,绝不至于让他如此迅速、如此不合常规地直接点名召见一个最底层的科员。
这里面,一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林远山的案子,虽然是中央纪委办的,但最初的导火索,是江州。这一点,魏宏不可能不知道。他甚至可能比周立国知道的更多,更清楚丁凡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那么,他的目的就值得玩味了。
是想把自己这把“刀”收到省纪委,为他所用?
还是想近距离地看清楚,自己这把刀,究竟是什么来历,背后是否还站着其他人?
甚至……有没有可能,这是一次试探?林远山在省里经营多年,关系网错综复杂,魏宏是不是想通过自己,敲山震虎,看看还有哪些人会因此跳出来?
无数种可能性在丁凡的脑海中闪过,每一种都通向一条截然不同,且充满未知的道路。
“你怎么想?”周立国终于坐了下来,身体前倾,双肘撑在膝盖上,目光灼灼地盯着丁凡,“这可不是请你喝茶那么简单。你这一去,说的话,表的态,每一个字,都会被他放在显微镜下研究。”
“而且,”周立国压低了声音,“这事儿,瞒不住。魏书记召见你,这个消息最迟明天早上,就会传遍省里所有核心部门。到时候,你丁凡,就不再是江州市纪委的丁凡了。”
丁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一旦被省纪委书记贴上了“特殊关注”的标签,他在江州,甚至在整个江东省的官场生态里,地位将变得极其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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