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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那个自称赵德明的声音，像一块被岁月打磨过的花岗岩，坚硬，沉稳，带着天然的压迫感。
“丁凡同志吗？我是省纪委，赵德明。”
省纪委。
这三个字，仿佛带着千钧之力，顺着电话线，重重地压在了丁凡的耳膜上。
他握着电话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但声音却听不出丝毫的波澜。
“赵书记，您好。”
“呵呵，小丁同志，不用紧张。”赵德明似乎听出了他称呼里的级别，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却不带什么温度，“我痴长几岁，你叫我老赵就行。”
丁凡没有接这个话茬。官场上的称呼，从来都不是小事。“您是领导，我听从指示。”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似乎在品味丁凡这句滴水不漏的回应。
“好，有原则，是好事。”赵德明的声音重新变得公式化，“首先，恭喜你履新。市纪委副书记，这个担子可不轻啊。”
“感谢组织的信任和培养，我一定努力工作，不辜负期望。”丁凡的回答，像教科书一样标准。
“嗯。”赵德明应了一声，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听说，江州最近的工作很有声色，我们省里，也听到了一些动静嘛。”
来了。
丁凡的心里明镜似的。前面的客套都是铺垫，这句才是正题。
“动静”这个词，用得极其巧妙。可以是褒义，说你工作成绩斐然；也可以是贬义，说你惹是生非，搞得鸡飞狗跳。
“我们只是在市委和周书记的领导下，做了一些分内的工作，查处了几个害群之马，不敢说有什么声色。”丁凡的姿态放得很低。
“分内的工作，好一个分内的工作。”赵德明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钱振国，郑同辉，这可不是一般的害群之马。小丁同志，你很有魄力。”
丁凡的眼皮跳了一下。
赵德明直接点出了这两个名字，说明他对自己之前的动作了如指掌。这通电话，绝不是心血来潮，而是一次目的明确的试探，甚至是一次敲打。
“我只是一个执行者，主要还是魏书记和周书记领导有方，敢于碰硬。”丁凡再次将功劳推了出去。
“呵呵，年轻人，谦虚是美德，但也不用过谦。”赵德明又笑了起来，“好了，不耽误你熟悉工作了。以后有机会到省里来，可以到我办公室坐坐。”
“好的，谢谢赵书记。”
“就这样。”
电话被干脆地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丁凡缓缓放下电话，将其轻轻地扣在机座上，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那部红色的电话机，久久没有说话。
赵德明。
他将这个名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省纪委的领导，亲自打电话给一个新上任的市纪委副书记，这本身就极不寻常。
对方的意图是什么？
是单纯的敲打，警告他不要做得太过火，以免影响到某些省里的人？
还是说，这是一种拉拢？看中了他的能力，想把他收为己用？
又或者，两者皆有？
丁凡的脑子飞速运转，将那段简短的对话掰开揉碎，分析着每一个字眼背后的潜台词。
他心念一动，眼前的空气中，熟悉的系统界面缓缓浮现。
【天网恢恢系统】
【宿主：丁凡】
【职位：江州市纪委副书记（副处级）】
【正义值：点】
【已解锁功能：罪证回溯（省级以下）、危机预警、信息屏蔽】
【新模块开启倒计时：71小时22分……】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一万两千多点的正义值上。
郑同辉贡献了三千多点，钱振国作为市政法委书记，更是贡献了超过五千点，再加上之前扳倒刘主任等人积累的，才有了今天这个数字。
这些冰冷的数字，就是他敢于和赵德明这样的人物隔空对话的底气。
“系统，查询公职人员‘赵德明’，省纪委，进行初步信息检索。”
丁凡在心中下达了指令。他没有选择直接回溯，对一名省纪委的领导进行深度回溯，消耗的正义值恐怕是个天文数字，而且现在也没这个必要。
【指令收到，正在进行信息检索……】
【目标：赵德明】
【单位：省纪律检查委员会】
【职务：省纪委副书记、省监察委员会副主任（正厅级）】
【检索消耗正义值：50点】
【人物简述：赵德明，作风强硬，手段老辣，在省纪委系统内根基深厚，以善于在巡视工作中‘挖萝卜带泥’着称，派系背景……权限不足，无法显示。】
原来是省纪委的副书记。
丁凡的瞳孔微微一缩。
难怪气场如此强大。一个正厅级的省纪委副书记，亲自来“关心”他这个副处级，这本身就是一种施压。
“挖萝卜带泥”……
丁凡咀嚼着这几个字，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这说明，此人查案，喜欢扩大化，喜欢把水搅浑，从中牟利。
这样的一个人，突然来敲打自己，恐怕不是因为自己查了钱振国和郑同辉，而是因为自己查案的方式，太“干净”了，干净到让他这种人觉得不可控，甚至，是感到了威胁。
丁凡关掉了系统界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整座江州城已经彻底苏醒。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可只有丁凡知道，在这片繁华之下，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交易和罪恶。
他扳倒了一个副市长，一个政法委书记，在江州官场掀起了滔天巨浪，可这真的够了吗？
钱振国倒台前，难道就没有向省里的“保护伞”求救吗？郑同辉盘踞江州多年，他的利益网络，真的就只局限于江州这一亩三分地吗？
不可能。
江州，不过是棋盘的一角。真正的棋手，坐在更高的地方。
赵德明的这通电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丁凡眼前的迷雾，让他看得更远，也更清楚。
他想要在江州站稳脚跟，想要将这里打造成自己的“安全区”，就不能只满足于清理门户。因为只要根源还在，这些杂草就永远除不尽。
他必须向上看。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江州的天际线，投向了那个他从未去过，却已经感受到其巨大压力的省城。
扳倒一个副处，需要几百正义值。
扳倒一个正处，需要上千。
扳倒钱振国那样的副厅级，则需要数千。
那么，一个正厅级呢？一个省委常委呢？
丁凡看着自己那一万多点的正义值，心中第一次涌起一股豪情。
这些，就是他的弹药，是他敢于挑战更高级别目标的资本。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步步为营，靠着一封匿名信来撬动局势的小科员了。他现在是市纪委副书记，手握实权，更有系统这个大杀器傍身。
他已经有了和那些省级层面的巨鳄掰手腕的资格！
一个念头，像一颗种子，在他心里迅速生根、发芽，然后疯狂地生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下一个目标，将是省级层面的巨鳄！
这个想法一旦出现，就再也遏制不住。
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开始升温，那是一种棋手找到了更大棋盘的兴奋，是猎人发现了更强悍猎物的渴望。
他回到办公桌前，坐下，拿起那部黑色的普通办公电话，拨了一个内线号码。
“你好，我是丁凡。请帮我接档案室。”
电话很快被接通。
“你好，刘主任吗？我是纪委的丁凡。”
电话那头，档案室的刘主任显然愣了一下，随即语气变得无比恭敬：“丁书记！您好您好！请问有什么指示？”
“刘主任，不用客气。”丁凡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我需要调阅一批档案。从五年前开始，江州市所有涉及到土地性质变更、公开拍卖的城建项目卷宗，特别是那些有省里资金或者省里重点项目批文的，全部整理出来，送到我办公室。”
“啊？”电话那头的刘主任倒吸一口凉气。
这工作量之大是其次，关键是，这些档案，牵扯到江州过去五年几乎所有最重要的城建工程，每一份卷宗背后，都可能站着一两个重量级人物，甚至……牵扯到省里。
这位新上任的丁副书记，上任第一天，第一道命令，就要捅这个马蜂窝？
“有问题吗？”丁凡淡淡地问道。
“没！没问题！丁书记，我马上安排人去办！保证今天下班前，给您送过去！”刘主任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好，辛苦了。”
丁凡挂断电话，将身体重新靠进宽大的椅子里。
他看着窗外，眼神锐利如刀。
赵德明，你不是喜欢“挖萝卜带泥”吗？
那我就先把这片萝卜地，给你整个翻一遍。
我倒要看看，这地里，究竟能挖出些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家伙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