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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郊,鹭岛湖畔。
这里并非医院,更没有李明杰口中那套能让他“居家静养”的医疗设备。一栋三层高的独立别墅,掩映在浓密的香樟林深处,私家公路的入口处设有保安亭,二十四小时有人值守。这里是江州最顶级的富人区,而这栋别墅,登记在李明杰一位远房亲戚的名下,是他真正的“避风港”。
客厅里没有开灯,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将午后的阳光隔绝在外,只留下一片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昂贵雪茄燃尽后留下的苦涩味道,混杂着主人的焦虑,凝固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
李明杰没有穿他平日里那身熨烫得一丝不苟的白衬衫,只着一件松垮的丝质睡袍,赤着脚在地毯上踱步。他那张平日里保养得宜、总是挂着温和笑容的脸,此刻布满了阴霾,眼窝深陷,透着一股久未安眠的疲惫与狠戾。
“砰!”
一个水晶烟灰缸被他狠狠地扫落在地,与光洁的大理石地面碰撞,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碎裂的晶体四散飞溅。
“陈国梁……好一个陈国梁!”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就在半小时前,他通过自己的渠道,收到了一个让他如坠冰窟的消息——市财政局长陈国梁,被省纪委巡视组组长赵德明,亲自叫到了江州宾馆,谈了足足一个半小时。
一个半小时!
在纪委的语境里,这个时间长度,足够将一个人的心理防线彻底摧毁,也足够交代出一部长篇小说的内容了。
李明杰不是傻子。他“病”了,巡视组的下一个目标,必然是钱袋子。他原本还存着一丝侥幸,指望陈国梁能凭着老财政的谨慎和圆滑,跟巡视组打打太极,拖延时间。可他没想到,赵德明会亲自下场,而且是如此迅速、如此直接地约谈。
这说明什么?
说明巡视组已经不满足于外围的敲打,他们已经拿到了某种指向性极强的线索,现在要做的,就是从资金流向上寻找印证!
而最让他感到恐惧的,是消息里提到的一个词——“系统性**”。
这个词,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精准地捅进了他的心脏。
官场之上,查个案,抓个人,都不可怕。只要限定在个案的范畴里,总有办法切割、隔离,甚至找人顶罪。最怕的,就是被人拔高到“系统性”、“塌方式”的高度。那意味着,上头要的不是一两个人的脑袋,而是要掀翻整张桌子,把所有坐在桌边吃饭的人,都清理出去。
是谁?到底是谁,给了赵德明这样的理论武器?
李明杰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丁凡那张年轻而平静的脸。
他几乎可以肯定,那封捅破天的匿名信,以及这个恶毒的“系统性**”的提法,都出自这个年轻人之手。他就像一个躲在暗处的幽灵,无声无息,却招招致命。
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就是等死。
李明杰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他快步走进书房,从一个暗格里取出一个黑色的背包。拉开拉链,里面是五六部崭新的、连包装膜都未撕掉的手机,以及十几张不同运营商的电话卡。
他熟练地拆开一部手机,装上电池和电话卡,开机。屏幕亮起的光,照亮了他扭曲的面孔。他没有在通讯录里寻找,而是凭着记忆,摁下了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
“喂。”对面传来一个沙哑低沉的男声,言简意赅。
“老三,是我。”李明杰压低了声音,对着话筒说。
“哥,情况怎么样?”被称作老三的男人,显然也知道李明杰目前的处境。
“很不好。”李明杰没有废话,直接下达指令,“你手里的东西,还有那几个仓库里的‘货’,全部处理掉。一点痕迹都不要留。特别是东区那套公寓,电脑、硬盘,所有能存东西的,全部物理销毁。你亲自去办,现在,立刻!”
他口中的“货”,指的是那些年开发商以各种名义送来的古玩字画、金条玉器。而东区的公寓,则是他真正的账房,里面有台专门记账的电脑。
“明白。”老三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只是在接受一个普通的任务。
李明杰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冷,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还有,陈国梁那边,靠不住了。他手下那个姓王的会计,你还记得吗?管着我们那几家‘壳公司’账目的那个。”
“记得,王立芹,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很老实。”
“老实?”李明杰冷笑一声,“这世上最会咬人的,就是老实人。她手里的那本账,是所有账的‘总账’,是核心!陈国梁要是扛不住,第一个就会把她交出去。我不能冒这个险。”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老三似乎明白了李明杰的意思。“哥,你的意思是……”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李明杰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让她永远闭嘴,或者,让她带着那本账,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做得干净点,别留下任何手尾。就今晚,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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