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怪谈百景 第233章 永恒之光下

黑暗是有重量的。

这是我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认知。那黑暗压在我的胸口，沉甸甸的，像是被活埋在一口铁棺材里。我试图尖叫，但声音被某种粘稠的物质吸收了。我伸手去摸自己的脸，却摸到了一层薄膜般的东西——它在呼吸，随着我的每次吸气而收紧。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红光渗入黑暗。我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荒芜的灰色平原上，天空是不断蠕动的肉色云团，远处矗立着一座由扭曲人体组成的塔。空气中飘浮着细小的黑色颗粒，每当它们碰到我的皮肤，就会传来一段陌生人的记忆碎片：

一个中年女人在文件上签字，将全部财产转移给永恒之光；一个少年被按在石台上，骨刀刺入他的胸膛；一个穿着白袍的女孩——是秀妍学姐！——她的身体正在融化，黑色触须从她的七窍中钻出......

这里是非生非死之地。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我转身看到金秀妍，或者说，一个勉强维持着人形的金秀妍。她的身体半透明，皮肤下流动着黑色物质，右半边脸已经融化，露出森森头骨。

学姐......我后退几步，却被地上突然伸出的人手抓住了脚踝。

别怕，她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现在的我不会伤害你。这是我的......残留部分。真正的我已经成为祂的喉舌了。

她指向那座人体高塔。随着距离拉近，我惊恐地发现塔身是由无数痛苦的面孔组成的，每张脸都在无声地尖叫。塔顶悬浮着一个巨大的、脉动的肉团，上面布满眼睛和嘴巴。

那就是永恒之光？我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秀妍的残影摇摇头：那只是祂的一部分。真正的祂存在于更高维度，我们看到的只是投影。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敏秀，听我说，你还有机会。新来的祭品可以短暂保持自我意识，这是祂唯一的弱点。

她将冰冷的手指按在我胸口的眼睛标记上。一瞬间，无数画面涌入我的脑海：

五年前，秀妍作为大学生被郑牧师诱骗入教；满月仪式上，她被强迫喝下混有邪神孢子的液体；她的内脏逐渐被黑色物质取代，但灵魂被囚禁在意识深处；她眼睁睁看着引诱一个又一个受害者......

祂需要新鲜的DNA来进化，秀妍的残影越来越淡，所以才会选择年轻女性作为容器。但每次同化新祭品时，祂的核心会短暂暴露......

她的声音突然中断。整个空间开始剧烈震动，灰色平原裂开无数缝隙，下面是无底的黑暗。肉团上的所有眼睛同时转向我，一个不属于任何语言的声音直接在我脑中炸开：

来......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肉团走去。每走一步，就有黑色丝线从地面钻入我的血管。记忆开始流失——母亲的笑容、宿舍的床铺、图书馆的书香——它们像沙粒般从指缝间溜走。

记住弱点！秀妍的残影在我完全消失前尖叫道，祂的核心在——

声音戛然而止。我站在肉团面前，它裂开一道缝隙，里面是旋转的星空和无数尖叫的嘴。这就是永恒？这就是他们承诺的救赎？

在即将被吞噬的瞬间，我突然明白了秀妍没能说完的话。当肉团的触须缠上我的脖颈时，我做了最后一个动作——将双手狠狠插入自己胸口的眼睛标记。

剧痛。超越人类承受极限的剧痛。但伴随着疼痛，一道裂痕从我的胸口蔓延开来，穿过灰色大地，直抵肉团底部。那里有一个微小的、人形的光点——是秀妍最后的人性碎片，也是这个空间唯一的。

我扑向那点光芒。肉团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所有眼睛同时爆裂，黑色液体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在触碰到光点的刹那，我看到了秀妍完整的记忆：

她曾反抗过。在完全被同化的前一刻，她将自己的部分意识藏在了邪神结构的薄弱处。五年间，她像病毒一样缓慢侵蚀着这个系统，等待着足够强大的新祭品来给予致命一击。

谢谢你，敏秀。光点中传来秀妍的声音，现在完成它吧。

我将光点按进自己破碎的胸口。一道纯净的白光从裂缝中迸发，所到之处，黑色物质如遇火的蜡般融化。肉团疯狂抽搐着，塔身上的人脸一个接一个解脱、消散。

当光芒触及空间边缘时，整个世界开始崩塌。我漂浮在虚空中，看着邪神的领域土崩瓦解。但胜利的喜悦还未升起，一个冰冷的事实就击中了我——我的身体已经大半异变，无法回到现实世界了。

最后的意识消散前，我看到无数光点汇聚成秀妍的形貌。她指向崩塌的虚空深处，那里有一扇微微发光的门。

还有一个方法，她的声音如同风中的叹息，成为灯塔，指引后来者。但这意味着永远被困在黑暗中......

我没有犹豫。

......

姜敏秀，女，23岁，首尔大学文学院学生，已失踪两周。警官合上档案，抬头看向面前破败的建筑。五年前那场火灾的焦痕还留在外墙上，但最近有人活动的痕迹清晰可见。

第七个了，他对手下说，都是经济困难的大学生，都在失踪前转移了全部财产。

他们踢开生锈的铁门。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地板上用鲜血绘制的巨大眼睛图案，和摆成圆圈的二十一套染血校服。最奇怪的是，尽管建筑破败不堪，地下室却异常干净，仿佛有人定期打扫。

年轻警员突然打了个寒战：长官，你听到了吗？好像有女人在说话......

年长的警官摇摇头。但就在他们转身时，地下室的镜子上缓缓浮现一行血字：

快跑，祂已经醒了。

而在镜子深处，隐约可见一个胸口发光的女孩身影，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像是在重复同一个警告。

与此同时，大学图书馆里，一个面容姣好的女生放下书本，对旁边为学费发愁的学弟露出温柔微笑：

你需要帮助吗？

她的瞳孔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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