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家的书房被苏婉清布置得温馨而充满书卷气,靠窗的位置摆放了一张宽大的实木书桌,那是陈默处理那些不能为外人所知的“工作”的地方。而今天,这张通常铺满加密文件或复杂图纸的书桌,却被一些截然不同的东西占据了。
晓晓穿着她的小围裙,脸上还沾着几点水彩,正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将一张大大的、色彩极其饱满甚至有些混乱的画纸,在书桌中央铺开。苏婉清站在她身后,脸上带着温柔又有些忍俊不禁的笑意,目光鼓励地看着女儿。
“爸爸!爸爸!快来看!”晓晓铺好画,转过身,朝着刚走进书房的陈默兴奋地挥舞着小手。
陈默刚结束一个与基地的加密通讯,眉宇间还残留着一丝属于“执剑人”的冷峻与疲惫。听到女儿的呼唤,他迅速收敛了那些外泄的情绪,迈步走了过去。当他看清书桌上那幅画时,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画纸很大,用的颜料似乎毫不吝啬,大片大片的蓝色、绿色、金色和一种近乎黑色的深棕交织、碰撞,充满了孩童笔下特有的、不受拘束的生命力。
画面的主体,是一个用深棕色和黑色蜡笔涂成的、极其高大、几乎顶到了画纸上缘的“人”。这个“人”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线条粗犷,充满了力量感,仿佛一座沉默的山峰。他占据了大半个画面,给人一种强烈的、不容忽视的压迫感和……安全感。
在这个巨大的“爸爸”脚下,是用纤细的粉色和黄色线条画出的、手拉着手的两个小人,代表着妈妈和自己,小得几乎可以被忽略。而在“爸爸”的对面,画面的左下角,是用混乱的、带着尖锐棱角的红色和灰色涂抹出的几个扭曲的、张牙舞爪的阴影,晓晓用她稚嫩的笔触,在旁边标注了几个歪歪扭扭、需要连蒙带猜才能认出的字:“坏蛋”。
最引人注目的是,画面中那个巨大的“爸爸”手中,握着一根粗壮得不成比例的、散发着金色光芒的……棍状物?或者说是剑?那金色如此耀眼,几乎要冲破纸面,直直地指向那些红色的“坏蛋”阴影。
整幅画,构图失衡,色彩冲突强烈,毫无技巧可言,却充满了一种原始而强烈的情感表达——依赖、恐惧,以及那个巨大身影所带来的、足以驱散一切阴霾的绝对保护。
“爸爸,你看!”晓晓指着画,小脸上满是骄傲和期待,“这是我画的!我的爸爸!”
她跑到画前,用小手指点着:“这是爸爸,爸爸可高了!这是妈妈和我,我们躲在爸爸后面。”她又指向那些红色的阴影,小嘴一撇,声音低了一些,“这些是以前欺负我和妈妈的坏蛋……”
最后,她的手指落在那道耀眼的金光上,声音瞬间变得响亮而充满崇拜:“这是爸爸的……的……超级厉害的宝剑!爸爸用这个,把坏蛋全都打跑啦!砰砰砰!坏蛋就再也不敢来了!”
她一边说,还一边比划着挥舞“宝剑”的动作,小脸上洋溢着全然的信任和自豪。
陈默站在那里,如同被一道无声的惊雷劈中。
他深邃的目光,牢牢地锁定在那幅画上。画中那个扭曲、高大、色彩沉郁的身影,就是他吗?在女儿的心中,他就是这样一个……如同复仇天神般,带着毁灭性力量,却又无比可靠的存在?
没有温情脉脉的陪伴场景,没有其乐融融的家庭画面。有的,只是对抗、守护,以及用绝对力量碾碎敌人的象征。
这画面,与他这一个月来努力扮演的、笨拙学习融入日常的父亲形象,相差何止千里。它**裸地揭示了他归来的本质——他并非带来安宁的暖阳,而是携着雷霆与怒火,为清算而来的利剑。
一股尖锐的酸楚,混合着无边的愧疚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狠狠地撞击着他的心脏。他缺席的五年,留给女儿的,竟然是如此深刻的不安全感和对“暴力守护”的具象化依赖。
苏婉清站在一旁,看着丈夫骤然绷紧的下颌线和瞬间深沉如海的眼眸,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她走上前,轻轻揽住晓晓,对陈默柔声解释道:“幼儿园老师让画‘我的爸爸’,她……她画了好几遍,都不满意,说画得不像。最后,她就画成了这样。”她顿了顿,声音更低,“这大概就是……你在她心里,最真实的样子。”
一个,在她最恐惧无助时,如同神兵天降,用最直接、最强势的方式,扫平一切阴霾的英雄。一个,需要用“宝剑”和力量来定义的父亲。
陈默缓缓地蹲下身,与女儿平视。他伸出手,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画纸上那个代表自己的、深棕色的巨大轮廓,仿佛在触摸一个沉重而陌生的符号。
“晓晓……”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被砂纸打磨过的粗粝感,“爸爸……不只是会打坏蛋。”
他试图寻找更温和的词语,来修正女儿心中这个过于刚硬和冰冷的形象。
晓晓却用力点头,小脸无比认真:“晓晓知道!爸爸还会陪晓晓去游乐场,会给晓晓讲守护者的故事,还会教晓晓写字!”她掰着手指头数着,然后,又坚定地指向那幅画,“但是,爸爸最厉害的,就是能打跑所有坏蛋!有爸爸在,晓晓和妈妈就什么都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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