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王烈刚从厂里回来,就被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拽到了院外的槐树下。
是刘光天和刘光福,兄弟俩眼下带着青黑,胳膊上的伤用布条胡乱缠了缠,一动就牵扯得龇牙咧嘴。
“王烈哥,”刘光天先开了口,声音压得极低,眼神里带着点豁出去的急切。
“你路子广,能不能……能不能帮我们想想办法,离开这个家?”
刘光福在一旁使劲点头,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都泛了白:“哪怕去郊区插队也行,哪怕去工地扛活也行,只要能走,干啥都行。”
王烈看着他们胳膊上渗出血迹的布条,昨天被打的地方显然没好利索。
他皱了皱眉:“这话你们也敢说?户口本在你们爸手里,没证明,哪也去不了。”
“我们知道难,”刘光天咬了咬牙,撩起袖子,露出胳膊上新旧交叠的伤痕,“可再这么待下去,我们哥俩迟早得被他打死。
你看这伤,上周的还没结痂,昨天新添的又开始流脓了。”
刘光福眼圈红了,声音发颤:“夜里睡觉都不敢翻身,后背一沾炕就疼。
前天我偷着藏了半个窝头,想留着当早饭,被他发现了,拿起烧火棍就往腿上抽……”
王烈沉默了。他知道老刘家的情况,刘海中把当官的念想全寄托在儿子身上。
可老大刘光齐还在外地上学,管不着,就把所有火气全撒在老二老三身上。
总觉得打能打出个“有出息”的。可这兄弟俩被打得越来越蔫,眼里的光都快磨没了。
“离开家不是小事,”王烈想了想,“你们有啥打算?手里有钱吗?有地方去吗?”
刘光天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纸包,打开一看,是几张毛票和半块干硬的窝头:“就这些。
我听隔壁大院郑哥说,门头沟那边有个小煤窑,缺挖煤的,不用证明,管吃住。”
“煤窑?”王烈眉头皱得更紧,“那地方多危险,塌方透水是常事,你们敢去?”
“总比在家挨打强!”刘光福梗着脖子,“只要能走,再苦再险我们都认。”
王烈看着他们眼里那点孤注一掷的光,心里叹了口气。
他从帆布包里摸出两个白面馒头——这是他从暗中从空间里拿出来的,递了过去。
“先吃点东西。这事我帮你们问问,别自己莽撞行事。”
兄弟俩接过馒头,愣了愣,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他们多久没见过纯白面的馒头了,更别说有人肯这么痛快地给他们吃的。
“王烈哥……”刘光天哽咽着,话都说不囫囵。
“别声张,赶紧回去吧,别让你爸发现了。”王烈拍了拍他们的肩,“等我消息。”
看着兄弟俩揣着馒头,慌慌张张往胡同口跑的背影,王烈心里沉甸甸的。
他知道,这俩小子是真被逼到绝路了。只是这年月,离开家的路,哪条都不好走。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粮票,心里盘算着——门头沟的煤窑确实缺人,他认识那边一个管事的,或许能通融。
只是挖煤太危险,有没有更稳妥的法子?
风卷着槐树叶沙沙响,王烈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
忽然觉得这院里的每个人,都在自己的泥沼里挣扎,想往外爬,却又被无形的网缠得死死的。
第二天午后的日头正烈,王烈来到金先生家那扇窄门。
叩了两下,里面传来慢悠悠的应声,开门时,金先生正摇着把旧蒲扇,腕上的紫檀珠子随着动作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来了,”金先生侧身让他进门,“这时候来,是粮食有富余?”
“不是来换粮的。”王烈跟着进了东屋,屋里弥漫着淡淡的墨香,案上摊着张没写完的字。
“想跟您打听个事——您认识的那些老亲旧友里,有没有想出手四合院的?
一进、两进的都行,位置别太偏就成。”
金先生摇蒲扇的手顿了顿,抬眼打量他:“你要买房?”
这年月,能拿出闲钱置产的人少之又少,更别说用粮食换——粮食可比房产金贵多了。
“家里人口渐多,院里实在挤得慌。”
王烈半真半假地说,“知道您几位老相识手里可能有闲院,有的怕是日子紧了,留着大房子也是负担。
我这边,粮食能匀出不少,现钱也能凑些,就想问问有没有合适的。”
金先生放下蒲扇,指尖在八仙桌的木纹上轻轻划着:“你还真问对人了。
前儿个那姓富的跟我念叨,他家在安定门内有个两进院,正房五间带东西厢房,就是年久失修,屋顶有点漏。
他家小子在南边插队,家里就老两口守着,粮本上的定量根本不够吃,早想把院子出手换点实在东西,就是没找着合适的主。”
王烈心里一动:“两进院?格局倒合适。他想换多少?”
“富老头没明说,只说那院子是他祖父手里置下的,青砖铺地,还有棵百年的海棠树。”
金先生呷了口茶,“依我看,他家里最缺的是细粮,你要是能拿出两百斤白面、三百斤大米,再添点现钱,估计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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