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确诊“绝嗣”,又在父亲那番冷酷决断中看清自己“弃子”的命运后,梁晗便彻底垮了。往日里那个风流恣意、流连花丛的梁三公子,如今成了侯府深处一道沉默的影子。他闭门不出,将自己困在院子的偏房里,案上的酒坛堆了半人高,昔日最爱的琴棋书画蒙了厚厚的尘。意志消沉的他,连梳洗都懒得顾及,发髻散乱,衣衫褶皱,眼底是化不开的灰败,仿佛人生所有的光亮都被抽干,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灰暗。
他总觉得,自己是被整个家族抛弃的人。父亲的冷漠,兄长的咄咄逼人,连往日对他言听计从的妾室们,眼神里也多了几分疏离。他心中积压着对父亲的怨怼——怨他不问缘由便定了自己“绝嗣”的命数,怨他为了家族利益轻易牺牲自己;也藏着对家族的失望——这所谓的侯府荣耀,终究是将他当作了可以随时舍弃的棋子。
就在这浑浑噩噩的时日里,一次偶然的文人雅集,成了他灰暗生活里唯一的“光亮”。那日他本是被旧友强拉着出门,却在雅集上结识了一位名叫苏疏桐的公子。此人一袭青衫,眉目俊朗,谈吐风雅,见解更是不俗。最难得的是,他对梁晗这位“失意侯府公子”没有半分轻视,反而处处透着理解与宽慰。
当梁晗借着酒意,将心中的苦闷、不得志,以及对父亲的怨、对家族的失望一股脑倾吐出来时,苏疏桐只是耐心倾听,偶尔颔首,适时用几句温润的话语开解。他引经据典,说“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常**,可与言者无二三”,劝梁晗看开些,莫要为不值得的人和事辜负大好年华;他又说“及时行乐须纵酒,莫使金樽空对月”,拉着梁晗品酒论诗,让他暂且忘却俗世的烦恼
在这位“知己”的引导和陪伴下,梁晗仿佛重新找到了生活的意义。他又开始频繁流连于酒肆画舫,纵情声色,身边依旧围绕着莺莺燕燕,耳边尽是软语温言。他觉得,这世上总算还有人懂他,还有人能让他快活。那些因“绝嗣”和“弃子”身份带来的屈辱与痛苦,似乎都能在酒精和短暂的欢愉中被麻痹、被遗忘。他又变回了那个看似风流恣意的梁三公子,只是眼底深处,多了几分刻意掩饰的空虚
然而,这虚假的宁静,终究没能维持太久,便被梁老爷无情地打破了
这日黄昏,梁晗刚从外面饮酒归来,醉眼朦胧,脸上还残留着与沈疏桐畅谈后的愉悦。他脚步虚浮地踏入府门,便被父亲的贴身小厮拦下,说是老爷在书房等候,让他即刻过去。
梁晗心中虽有几分不耐,却也不敢违抗,强撑着醉意来到书房。刚一进门,便见梁老爷端坐于上首,脸色阴沉得吓人,周身气压低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不等他开口请安,梁老爷便猛地起身,抄起墙角立着的家法棍子,劈头盖脸就朝他抽了过来
“啪!”清脆的响声伴随着剧痛,瞬间传遍全身。梁晗被打懵了,酒意也醒了大半,疼得嗷嗷直叫,又惊又怒:“父亲!您为何又打我?!我做错了什么?!
梁老爷却不答话,只是红着眼眶,手中的棍子一下比一下重,带着积压已久的愤怒与失望,狠狠落在梁晗的背上、腿上。“我打你个有眼无珠!打你个引狼入室!打你死到临头还不知所谓!”梁老爷打得气喘吁吁,终于停下动作,将棍子往地上一扔,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指着梁晗的鼻子,眼神里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怒,更藏着一种更深沉的疲惫与冰冷:“你以为你那个所谓的‘知己’苏疏桐,是什么好东西?!”
梁晗趴在地上,疼得浑身抽搐,闻言却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苏公子他……他是我的知己,怎会……”
“知己?”梁老爷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与后怕,“他是玉贵妃娘家旁支的门人!是玉贵妃和五皇子特意派来接近你!”他压低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彻骨的寒意,“他们就是要让你上五皇子的船,好拿住你的把柄,日后无论是要挟我,还是用来攻击整个梁家,都能派上用场!你个蠢货!人家把你卖了,你还帮着数钱!”
轰——!
梁晗如遭五雷轰顶,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连嘴唇都变得惨白。那些所谓的“理解”、“宽慰”,那些推心置腹的“知己之情”,原来全都是精心设计的陷阱!他像个傻子一样,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还沾沾自喜,以为找到了人生的救赎!
巨大的羞辱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让他浑身冰凉,瑟瑟发抖。他想起沈疏桐那些看似宽慰的话语,想起他有意无意引导自己纵情声色的模样,想起自己酒后吐露出的那些对父亲、对家族的怨怼之语……这些,如今都成了对方手中可以随时用来攻击梁家的利刃!
“他……他……”梁晗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悔恨与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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