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衙的朱红大门前,连日来都笼罩着一层沉甸甸的压力。受理玉汐之死一案,府尹心中明镜似的——这既是给永昌侯府一个交代,平息梁家因女儿枉死的怒火,更是朝堂上各方势力暗中角力的试探,矛头隐隐指向圣眷正浓的顾廷烨。
玉汐的死看似寻常,却牵扯着侯府颜面与朝堂体面。府尹不敢怠慢,抽调精干人手彻查,线索顺着玉汐生前的行踪、经手的事务层层剥离,竟意外触碰到了利益链条的暗角——那些隐晦的银钱往来、含糊其辞的证人证词,最终都指向了一个盘根错节、掌控着运河命脉的庞大势力:漕帮。
消息传回府尹书房,他猛地攥紧了手中的惊堂木,指节泛白。漕帮不同于寻常江湖帮派,上接官府胥吏,下连市井流民,运河沿线的粮草转运、商货流通皆与其息息相关,牵一发而动全身。查,便是与整个漕帮为敌,稍有不慎便会引发漕运梗阻,动摇国本;不查,既无法对永昌侯府交差,更违背了为官初心,且背后还有皇帝默许的眼神与梁家紧盯的目光。
府尹彻夜未眠,烛火燃尽了三根,最终咬牙拍板:“查!顺着漕帮的线,一查到底!”
官差们硬着头皮深入调查,如同在茂密的荆棘丛中开路。他们走访运河沿岸的码头、客栈,盘问漕帮的外围成员,一点点拼凑着线索。这一挖,竟如同扯动了深埋地下多年的枯藤,将一桩尘封十余年的冤案,从时光的尘埃中拽了出来。
那是顾廷烨尚未袭爵、还是宁远侯府里人人侧目的浪荡公子时的往事。彼时他厌倦了侯府内宅的倾轧算计,独自在外游历历练,偶然结识了江湖歌姬曼娘。曼娘生得花容月貌,又极善逢迎,将顾廷烨缠得紧紧的。可她性情偏执如火,占有欲更是浓烈到可怕,容不得顾廷烨眼中有半分旁人的影子。
在江南一个偏远小镇,顾廷烨偶遇了乡绅之女刘氏。刘氏温婉聪慧,心地善良,见顾廷烨遭人暗算受伤,便让家人出手相助,悉心照料。顾廷烨感念其恩情,更欣赏她的通透豁达,偶尔会与她谈及诗书见闻,言语间多了几分对寻常人家安宁生活的向往。这份纯粹的欣赏与感激,落在曼娘眼中,却成了不可饶恕的“背叛”。
妒火中烧的曼娘,暗中打探得知当地几个地痞流氓与漕帮有着些许联系,便拿出积攒的银两买通了他们。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那伙人守在巷子,玷污了刘氏,又将其残忍杀害,随后伪造出流寇劫财行凶的假象。
彼时的顾廷烨,正被家族内部的爵位之争搅得焦头烂额,接到刘氏遇害的消息时,只当是一场不幸的意外。而刘氏家人势单力薄,小镇官府又忌惮漕帮的势力,不愿深究,最终此案被草草定性为“流寇作乱,意外身亡”,成了一桩无人再提的悬案。刘氏的冤屈,便在岁月的流逝中,渐渐被人遗忘。
谁也未曾想,当年那个参与谋划、知晓部分内情的地痞小头目石坚,这些年竟凭借着狠辣手段与漕帮的关系网,一路攀爬,如今已是漕帮中手握实权的领头人物之一。
此番京兆府查案,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层层涟漪最终波及到了石坚。或许是某个知晓内情的漕帮老人良心发现,或许是查案过程中某个环节的疏漏让石坚的名字浮出水面,当府尹拿到那份指向石坚的证词时,整个人都怔住了——这已不是简单的小姐命案,而是牵扯到顾廷烨旧年纠葛的刑事重罪!
府尹不敢耽搁,立刻调遣重兵,星夜奔赴漕帮盘踞之地。石坚得知消息时,正与手下商议漕运调度,见官差破门而入,面色瞬间惨白。他深知此事一旦败露,自己必死无疑,想要反抗,却早已被层层包围。最终,石坚被铁链锁拿,重兵严密押解回京,全程戒备森严,生怕出现任何差池。
“漕帮石坚牵涉陈年命案,被京兆府锁拿进京!”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更震动了整个朝野。
起初,众人只当是玉汐之死的案子有了新进展,可随着“陈年命案”“顾廷烨”“外室曼娘”等字眼逐渐浮出水面,所有人才惊觉,这竟是一桩足以颠覆局势的惊天秘闻!
动手杀人的是曼娘,可顾廷烨作为曼娘当年的依靠,“治家不严”“纵容外室行凶”的罪名无论如何也洗不掉。更有甚者,政敌们早已嗅到了血腥味,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将“包庇凶手”“藐视王法”的帽子狠狠扣在顾廷烨头上——一个手握兵权、圣眷正浓的侯爷,若背上这样的罪名,即便皇帝有心偏袒,也难以平息众怒。
形势在短短数日之内,发生了惊天逆转。
永昌侯府内,梁老爷正坐在书房中批阅账本,听到心腹传来的消息时,手中的毛笔“啪”地一声掉落在宣纸上,墨迹迅速晕染开来。他先是愕然,脸上满是难以置信,随即猛地一拍八仙桌,力道之大让桌上的茶杯都震得嗡嗡作响。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梁老爷站起身,胸膛剧烈起伏,眼中迸射出压抑已久的精光。前些日子,为了玉汐之死,梁家明明占理,却因顾廷烨有皇帝撑腰,只能被迫接受联姻的结果,那份屈辱与不甘,如同巨石压在他心头。如今,这桩陈年旧案的曝光,竟成了扭转乾坤的利器,让他积压的怒火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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