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恐普女也会变成万人迷么 第154章 灯

窗外的夜色浓稠如墨，将温特斯庄园华丽的轮廓吞噬，只留下零星几盏廊灯，在无边黑暗中晕开一团团孤寂的光晕。

时苒蜷缩在房间角落的沙发里，没有开灯，任由黑暗包裹着自己。

克劳德离开时那冰冷的眼神，瑞恩玩味又轻佻的笑容，像两把反复磋磨的钝刀，在她早已不堪重负的神经上来回切割。

然而，比眼前混乱更让她窒息的，是一种更深层、更黏腻的自我厌弃，正从心底最阴暗的角落蔓延上来，包裹住她的心脏，沉甸甸地向下坠。

我好像……总是这样。总是辜负那些……对我好的人。

这个念头一旦浮现，便如同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无数细节、无数面孔，争先恐后地涌入脑海，带着尖锐的谴责。

克劳德和瑞恩……他们是顶好的人啊。

在她最无依无靠、像惊弓之鸟一样逃到异国他乡时，是克劳德接纳了她，给了她看似安全的庇护所，安排了继续学业的机会。他沉稳、可靠，举止得体，从不逾矩，像一座沉默但坚实的山。

而瑞恩，在她被父母当街羞辱、狼狈不堪时，是他及时出现，像童话里的王子一样解围，提供帮助，整个暑假耐心地维系着“朋友”般的联系。他们出身那样显赫，却对她这个平凡甚至堪称麻烦的人，施以援手。

可她回报了什么？

她借着酒意，玷污了克劳德的清白。她口口声声说要负责，却轻易地将瑞恩错认，几乎再次酿成错误。她把他们兄弟拖入了这样难堪又混乱的境地。看克劳德最后那眼神，他一定失望透顶，也恶心透顶了吧？他那样注重修养和“规矩”的人，却因为她，不得不面对兄弟共争一女的龌龊场面。

而在此之前呢？她辜负的好人，难道还少吗？

江叙学长。

那个在所有人看来都高不可攀、冷静自持的天才学长。他只不过代课了一学期，严格了些，可后来……他匿名帮助了她。在她最绝望、被沈彦和洛伦佐逼得无路可走时，是他，冒着未知的风险，暗中提供了逃离的路径和资源，把她送到了相对安全的M国。她甚至没有机会当面向他道一声谢。她欠他一个巨大的人情，却无力偿还，甚至可能永远都不知道他为何要帮她。（她当然不知道，那背后是早已被触发的、偏执的占有欲和精心的布局。在她认知里，那只是一个学长难得的、不求回报的善意。）

陆屿喑。

这个名字一出现，心口就像被狠狠剜了一刀。那个樱花树下笑容灿烂的少年，那个用笨拙的“树洞”敲开她心扉的男孩，那个郑重地掏出406元说要“买断”自己、实则想给她一个仪式感归属的恋人。他是她灰暗人生里第一道真实的光。可她给他带来了什么？无休止的麻烦，家族产业的打压，最后……那场几乎夺去他生命的车祸。即便他侥幸活下来，失去了记忆，又因她而恢复，最终却落得个“小三”的屈辱名头，要以那般卑微的姿态祈求她一点点的垂怜。是她，把他从阳光拽入了泥泞，毁了他本该顺遂光明的人生。

陈驰野。

想到他，时苒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那个嚣张又幼稚的少年。他做错了什么？他只是在公园里偶遇了失魂落魄的她，好奇地上前搭话。后来，他用他霸道又笨拙的方式，试图把她从破碎的状态里拼凑起来。他带她兜风，耍赖住进她家，叫她“姐姐”，努力想给她一段“正常”的恋爱。

他把她从行尸走肉的状态里一点点拉回来。可“好了”的时苒呢？没有坚守住什么道德底线。她默许了陆屿喑的靠近，甚至在纪念日与他重温旧梦，最终导致陈驰野不得不痛苦地妥协，接受那种荒谬的“共享”协议。他把破碎的她拼好，而拼好的她，却让他承受了更多痛苦和羞辱。他什么错都没有，他只是……喜欢上了一个叫时苒的灾星。

还有洛伦佐……

时苒闭上眼睛，那个拥有非人美貌、情感缺失的红发男人身影浮现。很奇怪，她现在竟然不怪他了。是的，他强迫了她，用项圈锁住她，把她当作所有物。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就算没有洛伦佐，也会有别人。

她的父母，不是早就用更极端、更羞辱的方式，明码标价地准备把她“卖”出去吗？比起被父母安排给未知的、可能更糟糕的人，洛伦佐至少……他至少在她被沈彦那个真正的疯子觊觎时，用他的方式，粗暴但有效地“保护”了她想要保留的东西（指她试图守护的某些底线或珍视之物，尽管在洛伦佐看来可能微不足道）。他甚至愿意为了她，去和沈彦周旋、对抗。她对他做了什么？逃跑，扔掉他视为“所有权”象征的项圈，最后在他的订婚宴上，间接导致他被枪击，生死未卜。

看啊，时苒。

你就像一颗被诅咒的灾星，靠近你的人，尤其是那些对你释放过善意、伸出过手的人，最终都会变得不幸。

江叙学长可能因此惹上麻烦；陆屿喑几乎丧命又尊严尽失；陈驰野的心被伤得千疮百孔；洛伦佐生死未卜；现在，连克劳德和瑞恩这样风光霁月的“好人”，也因你而陷入难堪与“堕落”。

你到底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除了被动地吸引那些偏执的目光，除了不断将身边的人拖入泥潭，除了用你那廉价的自责和愧疚反复折磨自己、也牵连他人，你还会什么？

你甚至无法像那些真正狠心的人一样，彻底利用这诡异的吸引力为自己谋利，或者干脆玉石俱焚。你只是夹在中间，懦弱地承受，被动地接受，然后看着所有人因你而痛苦、疯狂、堕落。

你才是那个最糟糕的人。

黑暗里，时苒抱紧了自己的膝盖，将脸深深埋进去。没有眼泪，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的自我审视。那种从骨髓里渗出的厌弃感，比任何人的伤害都更让她感到无力。

她辜负了所有的“好”。

她配不上任何一丝善意。

她存在的本身，似乎就是一个持续性的错误，不断复制着不幸，传染给每一个与她产生交集的人。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细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玻璃，像无数细小的叹息，淹没在无边夜色里，也淹没在房间内这片更沉郁、更无声的自我放逐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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