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杀班……”
指挥部里,李云龙把这三个字在牙缝里嚼了嚼,吐出一股子铁锈味。
“他娘的,小鬼子这是要跟咱们比谁的枪更长,谁的眼更毒!”
他一巴掌拍在桌上,桌上的子弹壳都在惊恐地跳动。
“沈老弟,你划下道来!老子带人去会会这帮狗娘养的!”
沈征的目光却不在地图上那些杀气腾腾的军事标记上,而是落在了代表村庄与农田的空白区域。
“老李,枪法再准,子弹也打不饱肚子。”
他这句话很轻,指挥部里刚刚升腾起来的杀气,却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
李云龙还没咂摸出味儿,一名通讯员已经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那张年轻的脸上没有一点活人的颜色。
“团长!政委!北边……北边的王家村……没了!”
“什么叫没了!”
赵刚一步上前,攥住他的领子,声音发紧。
“烧了……全烧了!”
通讯员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是被什么东西撕裂了。
“鬼子冲进去,粮食抢光,房子点着,连……连井里都填满了死牛死羊!”
“三光政策!”
赵刚的嘴唇动了动,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像是两块冰。
冈村宁次,那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军事上占不到便宜,就直接掀了桌子,用最下作的手段,要把整个根据地变成一片死地!
他要断新一团的根!
“我日他仙人板板!”
李云龙的眼珠子瞬间布满血丝,一把抄起墙上的大刀,转身就往外冲。
“老子现在就去剁了那帮畜生!”
“站住!”
沈征一声低喝。
声音不响,却让李云龙的背影僵在了原地。
他猛地回头,胸膛像是破风箱一样剧烈起伏。
“沈老弟!这你他娘的还能忍?!”
“忍?”
沈征的脸上看不出愤怒,只有一种渗进骨头里的冰冷。
“我比你更想把冈村宁次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但不是现在。”
他走到沙盘前,看着那一个个代表村庄的标记。
“冈村宁次以为,烧了我们的房子,抢了我们的粮,我们就会跪下。”
“他以为,只要把我们困死,饿死,这场仗他就赢了。”
沈征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带着一丝讥诮。
“他算错了一件事。”
“这片土地,我们比他熟。”
他看向赵刚,神色前所未有的郑重。
“政委,两个月前,我让你做的那件事,现在该派上用场了。”
赵刚先是一怔,随即,他镜片后的双眼里,迸射出骇人的光亮!
“地窖!暗仓!”
“没错。”
沈征点头。
“鬼子能烧掉地上的房子,还能把这晋西北的山,都给挖个底朝天不成?”
“我早就让各村把八成的粮食,都分批藏进了山里,藏进了几十个谁也不知道的地窖里!”
李云龙的滔天怒火,瞬间被这个消息浇灭,紧接着燃起的是巨大的狂喜。
他冲过来,蒲扇大的巴掌重重拍在沈征肩上。
“好你个沈老弟!你他娘的真是个神算子!”
“这下,我看冈村宁次那老王八哭都哭不出声!”
指挥部里压抑的空气一扫而空。
然而,沈征的下一句话,让所有人的心跳都慢了半拍。
“粮食是藏起来了,但那是老百姓的救命粮。”
“我们的战士,已经开始喝稀粥了。”
他看向赵刚,目光沉甸甸的。
“政委,军事上的事,交给我和老李。”
“但有一场更难打的仗,要交给你。”
“去跟老百姓,‘借’粮。”
赵刚沉默了。
他知道“借”这个字的分量。
那是老百姓拿命换来的口粮,是他们熬过这个冬天的唯一指望。
向他们开口,比让他去冲锋陷阵,难上百倍。
“我去。”
赵刚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坚定如铁。
……
下柳村,村口的歪脖子树下。
赵刚盘腿坐在石碾子上,面前,是全村的老少爷们。
一张张脸上,全是惶恐和不安。
村长老七爷吧嗒着旱烟,烟雾熏得他不停咳嗽。
“赵政委,不是我们不识大体……实在是,家里真的没有余粮了啊……”
“鬼子那帮畜生,连耗子洞都给掏了!”
赵刚没讲那些大道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黑乎乎、硌牙的窝窝头。
“七爷,乡亲们,我知道大家难。”
“这是我们战士今天的口粮,一人一个。”
他把窝窝头掰开,露出里面掺杂的麸皮和野菜。
“我们的战士,也是大家的儿子,兄弟。”
“他们饿着肚子,还在山里跟鬼子玩命。”
“为的,不是他们自己能吃上一口饱饭。”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是为了让我们的孩子,将来不用学鬼子话,不用给膏药旗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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