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
赵刚的心跳,也跟着这片寂静,彻底停摆。
他能想象得到,电话另一头,旅长那张因为震惊和愤怒而扭曲的脸。
这个问题,是死穴!
是天大的功劳之下,唯一能将沈征,将整个新一团打入万劫不复的死穴!
然而,沈征的脸上,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慌乱。
他甚至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电话那头压抑到极致的沉默。
“报告旅长!”
沈征的声音清朗,甚至带着一丝吊儿郎当的笑意。
“炮,当然是缴获的!”
赵刚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当场厥过去。
缴获的?
你他娘的跟旅长说缴获的?谁家缴获的炮是带补丁的!
电话那头,旅长的喘息声骤然加重,带着雄狮即将暴走的怒火。
“缴获的?”
旅长的声音里,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新一团那几门破烂,老子比你清楚!有一门在苍云岭就他娘的炸了膛!”
“沈征!你当老子是三岁小孩吗!”
最后的咆哮,几乎要震碎听筒。
“旅长息怒,息怒。”
沈征的语气,像是在哄一个发脾气的老头子。
“炮确实是那几门破炮,不过……我让咱们团里以前当过铁匠的老炮手,孙伯,给修了修。”
赵刚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修了修?
你管那个叫修了修?
那他娘的是点石成金!是起死回生!
“修?”
旅长显然也被这个答案给噎住了,怒火硬生生卡在了胸口。
“怎么修的?你给老子说清楚!”
“哎,说来也惭愧。”
沈征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不好意思”的腔调。
“我们缴获了一本鬼子的炮兵手册,上面有炮的内部结构图。我就让孙伯照着那个图,死马当活马医,敲敲打打,缺的零件就拿铁锅给融了,重新给铸上。”
“至于打得准……”
沈征的声音顿了顿,变得无比诚恳。
“旅长,这我可不敢居功。这纯粹是蒙的!全靠咱们战士们那股子复仇的劲儿,全靠组织的英明领导!”
“这是一场……信仰的胜利!”
“噗——”
赵刚再也忍不住,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信仰的胜利?
你他娘的管三发急速射,精准覆盖敌军炮兵阵地,叫信仰的胜利?
你管后面那六发炮弹,把山崎治平连人带指挥部从地图上抹掉,叫蒙的?
这要是让你正儿八经打,你是不是要把天都给捅下来!
电话那头,又一次陷入了死寂。
赵刚甚至能想象出旅长被这套说辞噎得面色发紫,血压飙升的模样。
这套鬼话,漏洞百出!
可偏偏,你没法反驳!
因为战果是真的!
全歼山崎大队是真的!
缴获的那一千多条枪,那堆积如山的弹药,是真的!
你总不能因为过程太离谱,就否定这泼天的功劳吧?
过了许久,久到赵刚以为电话已经断了。
旅长那压抑着无尽怒火,却又夹杂着一丝无可奈何的咆哮,才再次响起。
“他娘的!”
“真是个……天才!”
这一声“天才”,骂得咬牙切齿,又带着一股子连自己都说不清的兴奋。
“沈征!”
“你给老子听好了!”
“立刻!马上!把你们那个‘维修经验’,给老子写成一份详细报告!一个字都不许漏!”
“明天天亮之前,送到旅部来!”
“老子倒要看看,你们是怎么用信仰把炮弹塞进鬼子指挥部的!”
“嘟嘟嘟……”
电话,被狠狠地挂断了。
指挥部里,一片死寂。
赵刚看着沈征,脸上是一种生无可恋的表情。
他手里的那份草稿,此刻显得那么可笑。
“团长……”
赵刚的声音干涩、嘶哑,充满了绝望。
“这个报告……你让我怎么写?”
他几乎要哭了。
“难道,我要在报告里写:我团铁匠孙伯,在观摩日军炮兵手册后,一夜之间顿悟现代冶金及精密镗孔之法,以铁锅为原料,辅以革命信仰之火淬炼,成功将报废迫击炮修复至超越德国克虏伯之水准?”
“政委同志,你的思想觉悟还是有待提高嘛。”
沈征走过来,重重拍了拍赵刚的肩膀,一脸的语重心长。
“怎么能这么写呢?”
赵刚眼睛一亮,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那该怎么写?”
“当然是要突出我军战士在艰苦环境下,不畏艰难,自力更生,敢于动手,敢于创新的伟大革命精神!”
沈征的表情,无比严肃。
“要强调,这是集体智慧的结晶!是人民战争思想在军事技术领域的伟大实践!”
“至于那些技术细节嘛……”
沈征沉吟了一下。
“就模糊一点,艺术化一点。”
“政委,你可是燕京大学的高材生,笔杆子比枪杆子还硬!这点小事,我相信难不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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