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金彪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砸在顾建军耳朵里,嗡的一声。
投?
玩一把大的?
他手心瞬间被冷汗浸透,紧张地看向自己的媳妇。
就这么随口一说,这位浑身煞气的大佬,就要真金白银地砸钱了?
鹏城的人,都这么野的吗?
赵美兰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但端坐的身形,纹丝不动。
她知道,这一局,她赌对了。
龙金彪这种刀口舔血、从泥潭里杀出来的枭雄,骨子里最欣赏的,就是同样敢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赌命的人。
你越是怕,他越是瞧不上。
你把野心明晃晃地亮出来,他反而敬你三分。
“龙爷是爽快人,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
赵美兰从随身的旧布包里,摸出几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纸。
那是出发前,林深熬了几个通宵,一笔一划给她画出来的底牌。
她将纸在红木桌面上,缓缓摊开。
一张是电子表的内部结构分解图,娟秀的字迹清晰标注着每一个零件:液晶屏、集成电路板、纽扣电池、石英振荡器……
另一张,是密密麻麻的数字,一份详尽的成本与利润分析。
“龙爷,您过目。”
赵美兰的手指,落在了那张结构图上。
“这是眼下市面上最时髦的电子表。看着金贵,其实拆开来,就是这么些简单的东西。”
她抬起头,迎上龙金彪审视的目光,眼神里是一种燃烧的自信。
“我打听过了,鹏城有个叫‘中强南’的地方,全国的电子零件都往那儿汇。图上这些东西,不仅都能买到,而且价格,便宜得吓人。”
她的指尖,又滑到了那张成本分析表上。
“我让懂行的亲戚,算了一笔死账。”
“一块液晶屏,五毛。”
“一块带芯片的电路板,一块。”
“电池,两毛。”
“外壳加表带,凑个整,算一块。”
“也就是说,”赵美兰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蛊惑人心的力量,“我们自己攒一块电子表,所有成本加起来,能死死压在三块钱以内!”
“三块钱!”
顾建军喉咙发干,心脏被这个数字攥紧了。
他亲眼见过黑三他们卖表,最烂的也要十五块!
这中间,足足有十二块的利!
龙金彪盘核桃的手指,停了。
他那双看过太多风浪的眼睛里,第一次透出了真正的震动。
他不懂技术,但他懂钱。
“售价呢?”他的声音,沉了下来。
“十五块。”
赵美兰吐出三个字,落地有声。
“这还是往低了说。现在供销社里见不着影,黑市上倒爷们把港城货炒到三四十。我们卖十五,外面的人只会抢疯了!”
“一块,赚十二块。”
龙金彪的指节,在桌面上极有韵律地叩击着,像是在计算着什么。
“笃,笃,笃。”
“一天,如果能做一百块呢?”他问。
“纯利,一千二。”赵美兰接得飞快。
“一个月,三万六。”
“一年,就是四十多万。”
四十多万!
这四个字落下的瞬间,偌大的包厢,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旁边的福伯,嘴巴微微张开,忘了合上。
顾建军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要坐不稳。
一年四十多万?他们那个村,所有人不吃不喝干十年也挣不到这么多钱!
他媳妇的脑子里,到底装着什么啊?
龙金彪死死盯着赵美兰,足足半分钟没有说话。
然后,他笑了。
“赵女士,你画的这个饼,真大,真香。”
他拿起那两张纸,纸上专业的图和清晰的账,都在告诉他这不是胡言乱语。
“但是,”他话锋一转,抬起眼,视线像钉子,要钉进赵美兰的眼睛里,“图纸谁都会画,账谁都会算。你怎么让我信,你能把这纸上的东西,变成真金白银?”
这是最后的,也是最核心的拷问。
赵美兰像是早就在等他这句话。
她没有一丝慌乱,又从布包里,拿出了一个被手帕裹得严严实实的小方块。
手帕一层,一层地揭开。
一块黑色的,方形的电子表,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
样式普通,外壳甚至有些毛糙,显然是手工制品的痕迹。
“这是来之前,家里人照着图纸,攒出来的样品。”
她将电子表,轻轻推到龙金彪的面前。
“龙爷可以对一对时间,看它走得准不准。”
龙金彪拿起那块粗糙的表。
液晶屏上,红色的数字正在清晰地跳动。
他抬起手腕,露出了那块价值不菲的瑞士金表。
一对。
分秒不差。
这一刻,龙金彪眼里的审视,终于变成了纯粹的灼热。
这个女人,不是在画饼。
她连锅都砌好了!
她不是来求他给一口饭吃,她是来告诉他,有一顿泼天富贵的大餐摆在面前,就差他龙金彪点一把火!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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