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河畔家园的别墅仿佛被无形的水泥灌注,虽然依旧宽敞明亮,却处处透着令人窒息的凝滞。曾经流动在两人之间的温情与默契,被一层冰冷厚重的隔膜取代,无声无息,却又无处不在。
张景琛确实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
景盛集团因“设计泄密”风波受到的冲击远超预期。股价连续受挫,几个重要合作项目的推进会上,对方代表言辞间充满了试探与疑虑,部分媒体仍在捕风捉影,穷追不舍。他需要坐镇集团,稳定内部军心,应对各方质询,更要调动所有资源,追查刘振明和那个消失的“创达设计”留下的蛛丝马迹。
他几乎是以公司为家,每天李雨桐醒来时,身旁的位置早已空荡冰凉;而当他披着深夜的寒露归来,主卧的灯多半已经熄灭。即便偶尔在凌晨时分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别墅,他也只是沉默地洗漱,然后将自己关进书房,处理似乎永远也处理不完的邮件和文件,那扇厚重的实木门,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并非刻意躲避李雨桐,只是焦头烂额的现实,让他分不出更多的心力去经营那份突然变得敏感而脆弱的关系。那晚她受伤逃离的背影,和他母亲尖锐的指责,像两股交织的乱麻,缠绕在他心头,让他烦躁,也让他下意识地选择了暂时回避这令人无力的情感困局。
李雨桐则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自救之中。
她无法忍受坐以待毙的无力感,更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和团队的心血毁于一旦。她强迫自己从悲伤和委屈中挣脱出来,每天一大早就赶到工作室。
工作室的气氛依旧低迷,但看到老板如此拼命,苏萌和林枫也勉强打起了精神。他们三人几乎不眠不休,反复梳理与“创达设计”接触的每一个细节,从最初的邮件往来,到每一次的沟通记录,再到那份如今看来漏洞百出却具有法律效力的合同和保密协议。
李雨桐盯着电脑屏幕上那些冰冷的文字和数字,眼睛酸涩发胀。她试图从字里行间找出对方的破绽,寻找任何可能指向刘振明的证据。她联系所有可能提供帮助的旧识和人脉,低声下气地请求线索,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希望。
然而,结果总是令人失望。“创达”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消失得干干净净。刘振明那边更是防守严密,抓不到任何把柄。
挫败感如同附骨之疽,日夜啃噬着她的信心。而比事业受挫更让她心寒的,是张景琛的态度。
同住一个屋檐下,两人却像生活在平行时空。早餐和晚餐不再共享,偶尔在楼梯或客厅遇见,也只是短暂的视线交汇,然后便是默契地移开,连一句简单的问候都显得艰难。
他不再过问她的调查进展,不再给她任何建议,甚至连一个安抚的眼神都吝于给予。那份刻意的疏离和沉默,比任何指责都更让她难受。她不禁想起那晚他带着烦躁的呵斥——“别添乱”。这三个字,像一根刺,深深扎进心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隐痛。
她开始怀疑,自己在他心中,是否真的只是一个带来麻烦的负担?这段始于“捡到”的感情,是否真的能经受住现实风雨如此残酷的考验?
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冷战持续了几天后,一个下午,高文博敲响了工作室的门。
李雨桐看到他,有些意外。高文博通常是张景琛的影子,他的出现,往往代表着张景琛的意志。
“李小姐,”高文博依旧是那副沉稳干练的样子,只是眉宇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张总那边暂时脱不开身,让我过来看看您。”
他的措辞谨慎而客气,用的是“您”,而不是以往更显熟稔的称呼。
李雨桐的心微微下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将他请进了办公室。
“张总让我转告您,”高文博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切入正题,语气是公事公办的平稳,“关于‘创达设计’的调查,目前已经有了初步结论。基本可以确定,是商业对手有针对性的做局,目标很可能是通过打击您,来间接影响景盛集团的声誉。”
这个消息并不算出人意料,李雨桐早已猜到。她更关心的是后续。
“那……证据呢?能找到指向具体是谁的证据吗?”她急切地追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期盼。
高文博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对方非常狡猾,手脚做得很干净。资金流向经过多层复杂的皮包公司周转,难以追溯源头;‘创达’的注册信息和相关人员也都像是人间蒸发,目前我们掌握的证据链,还不足以形成有效的法律指控,尤其是在对方显然早有准备的情况下。所以,短期内……恐怕很难翻案。”
很难翻案。
这几个字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让李雨桐瞬间透心凉。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从张景琛的代表这里得到确认,绝望感还是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连景盛集团的法务和调查力量都暂时束手无策,她和她的小小工作室,又能有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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