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的路,比来时更加压抑。
虫潮主力已然转向,如同被无形鞭子驱赶的兽群,浩浩荡荡地奔赴与“收割者”碰撞的毁灭之路。它们无视了曾经势在必得的特遣舰队,仿佛这些残存的钢铁造物已然失去了被吞噬的价值。虚空中残留着生物质燃烧的刺鼻气味,以及一种更深层次的、令人不安的寂静。
但这种寂静,并未带来丝毫安宁。
“血牙号”的医疗舱,此刻已然成为了新的前线。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与某种难以名状的、略带甜腥的有机质气味混合的怪味,令人作呕。低沉的、压抑的呻吟与偶尔爆发的、非人的嘶吼,取代了战舰引擎的嗡鸣,成为舱室内主要的声响。
卡尔,那名自愿接受机械改造、在对抗“水滴”舰时贡献出身体材料的赛博格老兵,正被高强度束缚带死死固定在医疗床上。他原本坚毅的面庞因痛苦而扭曲,古铜色的皮肤下,不正常的青紫色血管如同蠕虫般凸起、搏动。更令人心悸的是他的变化——他的左臂,那条为了战斗而替换的、闪烁着金属冷光的机械义肢,此刻其与肩胛骨连接处的血肉结合部位,正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生物半金属的质感。原本光滑的金属表面,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搏动着的暗红色生物薄膜,细小的、如同神经束般的紫红色脉络正沿着机械臂的缝隙向内渗透、蔓延。
但这并非最恐怖的。
“呃……嗬……” 卡尔猛地昂起头,脖颈青筋暴起,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喉音。他的下颌不自然地抽搐着,嘴角不受控制地流下粘稠的、带着荧光的唾液。在莉亚和医疗官惊恐的注视下,他嘴唇上方的皮肤突然鼓起几个肉瘤般的凸起,然后迅速拉伸、硬化!
不过短短十几秒,几根短小、尖锐、闪烁着类似昆虫甲壳光泽的黑色骨刺,如同畸形的口器,刺破了他的人中部位,突兀地生长了出来!它们微微颤抖着,仿佛拥有独立的生命,与卡尔痛苦的呼吸同步起伏。
“抑制剂!最高剂量!” 莉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她手上的动作依旧稳定迅捷,将一管强效神经抑制剂和生物稳定剂注入卡尔的颈动脉。
药剂似乎暂时起效,卡尔的抽搐略微平缓,但那新生的口器并未消退,只是颤抖的频率降低了。他涣散的眼神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难以置信,死死地盯着医疗舱顶部反光金属板上自己那扭曲的倒影。
“不……这不是……我……” 他含糊地嘶语着,声音因为口器的存在而变得怪异漏风。
这一幕,并非个例。
随行的医疗团队报告,所有参与了此次“虫巢之心”任务、尤其是进行过深度机械改造的赛博格战士,以及少数几名在战斗中受伤、接触过虫族体液或孢子的普通船员,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生理异常。症状轻微者表现为皮肤出现角质化斑块、关节僵硬、感官敏锐度异常提升或下降;严重者则如同卡尔一样,出现了明显的器官异变、组织生物化,甚至行为模式开始受到难以言喻的本能影响。
一种名为“同化恐惧”的瘟疫,在幸存者之间无声地蔓延开来。它不仅侵蚀着**,更在啃噬着所有人的理智与信任。
“是灵能污染,还是生物信息素残留?或者是……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基因层面的侵蚀?” 莉亚脱下沾满汗水和不明液体的手套,脸色苍白地看着隔离观察窗外那些痛苦挣扎的船员。她面前的终端上,复杂的生物扫描数据和基因序列图谱正在疯狂滚动,但依旧难以定位确切的污染源和逆转方法。
“是‘蜂群思维’的残响。” 一个略显虚弱但异常清晰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众人回头,只见林风扶着门框站在那里。他的脸色同样不好看,透着一种精神力透支後的灰败,左臂虽然被厚重的绷带重新包裹,但依旧能感觉到其下不稳定的能量波动和轻微的、不受控制的痉挛。他的眼神深邃,带着一丝刚刚从那恐怖意识漩涡中脱身不久的余悸。
“我在连接它们的意志时,感受得到……” 林风走进医疗舱,目光扫过卡尔和其他变异者,声音低沉,“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强烈的‘同化’信号。不仅仅是物理上的吞噬,更是信息层面、灵能层面,甚至是存在形式的……覆盖与转化。我们的科技,我们的身体,在它们看来,只是另一种形态的‘资源’,可以被分解、吸收、重构成它们的一部分。”
他抬起自己那只被绷带包裹的左臂,眼神复杂。“我的手臂,因为有‘碎片’的保护,在一定程度上抵抗了这种同化,甚至能反向影响。但他们……” 他看向卡尔,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与痛楚,“他们在战斗中暴露在高浓度的虫巢灵能场和生物信息素中,自身的机械改造接口或者伤口,成为了这种同化力量侵入的捷径。蜂群的意志,就像一种超级病毒,一旦找到突破口,就会强行改写宿主的生命蓝图,将其……‘虫族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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