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正好,春风拂过石坪,带来远处田野新翻泥土的芬芳和淡淡的花香。
刀剑暂歇,温情弥漫,这惊蛰时节的清晨,充满了新生与希望的气息。
正当众人欢声笑语,享受着这难得的闲暇时光时,孙复沿着小径奔上石坪,脸上带着几分凝重。
他径直走到秦洛面前,双手呈上一封以火漆密密封缄的信函,低声禀报道:“师父,谷外暗桩刚收到紧急密信,指明要亲呈您启阅。”
石坪上的欢声笑语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封看似普通、却透着不同寻常意味的信函上。
秦洛脸上的柔和笑意渐渐收敛,恢复了往日的沉稳。
他小心地拆开信封,展开信纸,目光快速扫过。
只看了几行,秦洛的脊背便不由自主地挺直了,眼神骤然变得锐利无比,握着信纸的手指也微微收紧。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确认信中的内容,随即抬起头,目光扫过围拢过来的沈青河、陈希、江云等人,声音略显低沉,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是岳兄的亲笔信!”
众人闻言,精神皆是一振。岳飞的信!在这惊蛰时节,来自那位始终矢志北伐、还我河山的岳帅的信,其分量不言而喻。
秦洛将信的内容缓缓念出,声音沉稳有力,每一个字都敲在众人的心上:
“洛弟如晤:
一别经年,众位英杰别来无恙,心甚慰之。
自去岁冬,虏酋兀术背信弃义,复夺河南之地,朝廷震动,天下义士莫不切齿。兄屡次上表,恳请陛下顺应天意民心,出师北伐,以雪国耻,以安黎庶。
幸赖陛下圣明,洞察时局,已于今岁年初,准允兄所请,决意兴兵北伐,恢复中原!
此乃社稷之幸,万民之望!陛下授兄少保、兼河南北诸路招讨使之职,委以北伐重任。如今,诸路大军已得诏令,正厉兵秣马,克齐并进。兄亦已部署妥当,遣张宪、姚政等将为前驱,联络河北义士梁兴、李宝等,以为策应。此番兵锋所指,誓要克复东京,直抵黄龙!
然,北伐大业,非兄一人一军之事,需天下豪杰共襄盛举。贤弟坐拥百花要冲,扼守险要,又素得人心,麾下皆忠勇之士。当此乾坤再造之际,亟盼贤弟能振臂一呼,或出兵袭扰虏后,或保境安民以为声援,使兄无后顾之忧,则功莫大焉。
时机已至,风云际会。望贤弟速做决断,整饬部伍,以待天时。他日会师中原,与诸君痛饮,共庆太平!
兄飞 手书
绍兴四年 春”
秦洛念罢,将信纸轻轻折好,抬头望向众人。
石坪上一片寂静,只有山风吹过松林的簌簌声和溪流的潺潺水声。
然而,这寂静之下,是汹涌澎湃的激情!
沈青河第一个反应过来,她抓住秦洛的手臂,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官家……官家终于应允北伐了?!这是真的吗?”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作为经历过靖康之变,深知故土沦丧之痛的人,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这封信的意义。
陈希和江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熊熊燃烧的战意。陈希猛地一拍大腿:“太好了!岳帅终于要动手了!咱们在这山谷里练了这么久的兵,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江云也重重点头,握紧了手中的刀柄,虽未言语,但决然之色已溢于言表。
就连被沈青河抱在怀里的怀舟,似乎也感受到了大人们激昂的情绪,停止了玩闹,眨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众人。
秦洛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激动而坚定的面孔,胸中豪情激荡。
他将岳飞的信郑重收起,声音洪亮而坚定,在山谷间回荡:
“诸位都听到了!岳帅已奉诏北伐,收复中原的大业,就在今朝!我百花谷,世受国恩,岂能坐视?我们要让岳帅知道,他的侧翼,有我们百花谷的兄弟在!”
这几年的沉寂,伪齐政权的建立,如同一块巨石压在所有心怀故宋之人的胸口。
而百花谷在这看似平静的岁月里,从未有一日忘却血海深仇,从未有一刻放松秣马厉兵。
秦洛向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看向陈希和江云:“陈希,你即刻清点谷中所有库存军械、粮草,详细报来!江云,加派三倍暗哨,封锁所有进出山谷要道,许进不许出,严防金狗和伪齐细作!”
“是!”陈希、江云抱拳领命,声音铿锵。
秦洛又转向许浣宁,语气带着敬重:“姨娘,谷中妇孺老弱的安全和后勤统筹,烦请您多费心。”
许浣宁微微颔首,眼神锐利:“放心,谷内之事,不必挂怀。”
最后,秦洛看向自己的妻子,眼神交汇间是无需言说的默契与信任:“娘子,你随我即刻去议事大厅,我们要仔细推演,岳帅北伐,我百花谷这一万五千精锐,该如何出击,才能给岳帅最大的助力,给金虏最狠的一刀!”
沈青河重重点头,眼中再无片刻前的柔软,只剩下与夫君同赴沙场的决绝。
秦洛再次环视众人,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传我命令!即日起,百花谷进入战时状态!所有士卒取消休沐,加紧操练!所有工匠,全力打造军械箭矢!所有粮仓,统一调配!我们要让岳帅知道,他的侧翼,有我们百花谷一万五千誓死效命的兄弟!我们要让这伪齐刘豫,让那金酋兀术知道,大宋的江山,不是他们可以轻易窃据的!”
“谨遵留守之令!”
众人的应和声如同惊雷,在山谷中滚滚回荡,惊起了林间栖息的飞鸟。
阳光依旧明媚,春风依旧和煦,但每个人的心中,都已燃起了奔赴沙场、恢复旧山河的熊熊烈火。
惊蛰春雷动,万物复苏,而北伐的号角,便是唤醒这片土地血性与希望!
此时,百花谷内,备战的气氛已然浓郁得如同实质。
工坊日夜不息,传来叮叮当当的锻打声;校场之上,喊杀震天,士卒们操练得汗流浃背;粮仓物资的清点调配有条不紊地进行。
整个山谷如同一张逐渐拉满的强弓,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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