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序罪谕 第19章 陈诺的困境

时间像是被冻住了，粘稠地附着在调查中心那间临时技术室的每一寸空气里。陈诺感觉自己被困在了一个由他自己编织的、名为“挫败”的茧房里。那个数据库入口，那块钛合金疙瘩，依旧冷冷地悬浮在屏幕一角，像一枚钉死在数字十字架上的徽章，宣告着他的无能。

他试过了所有能想到的，以及那些游走在法律和道德边缘的、他压箱底的“私货”。暴力破解？那入口的加密算法像是活物，会自适应地调整防御强度，他的计算资源砸上去，连个响动都听不见，反而像是给对方喂了数据，让它变得更坚固。社会工程学攻击？试图伪造认证信息？入口后面仿佛连着一个人工智能看守，任何微小的、不自然的参数波动都会触发更严厉的反弹，差点又引动了那该死的自毁程序的警报。

他甚至尝试过从底层硬件入手，分析硬盘在访问入口时的细微电流波动或热量变化，试图找到物理层面的漏洞。结果依旧是一无所获。对方的防御是立体的，从逻辑到物理，严丝合缝，滴水不漏。

这已经不是技术差距了。这是一种……维度上的碾压。

陈诺瘫在椅子上，脑袋后仰，盯着天花板上那块因为潮湿而微微发黄的水渍。他感觉自己像个拿着石矛的原始人，在仰望一艘悬浮在空中的星际战舰。你能看到它，能感受到它投下的阴影，能闻到它引擎散发的、非人类的冰冷气息，但你连它外壳上最细微的纹路都理解不了，更别说撬开它了。

压力像一条湿冷的蟒蛇，缠紧了他的胸腔，越收越紧，让他喘不过气。他曾是警队里公认的技术天才，是那个能在数字世界翻云覆雨、让无数罪犯无所遁形的“键盘侠”。可现在，他的骄傲，他的自信，被这个看不见的对手，用最粗暴的方式，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对方的手段，很多他根本无法理解。那些加密协议的结构，那些反制程序的逻辑，仿佛来自另一个科技树，来自……未来。他引以为傲的知识体系，在这个“深渊”面前，显得如此陈旧，如此可笑。

“妈的……怎么会这样……”他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却迟迟落不下去。一种深切的无力感，从指尖蔓延到全身。他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不是怀疑努力，而是怀疑方向。也许，他所有的尝试，在对方眼里，都不过是蝼蚁对着巨人脚踝的可笑啃咬。

赵建国偶尔会叼着烟晃进来，看看他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想拍拍他肩膀说点鼓励的话，但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重重叹口气，又晃了出去。老刑警明白，这种技术层面的绝望，他帮不上忙。

秦望舒送来过几次提神的饮料和简单的食物，都原封不动地放在桌角，慢慢失了温度。她能看出陈诺眼里那簇曾经炽热的技术之火，正在被冰冷的现实一点点侵蚀，黯淡。

只有林深，什么也没说。他有时会静静地站在陈诺身后，看着屏幕上那个固若金汤的入口，看着陈诺布满血丝的眼睛和因为焦虑而微微颤抖的手指。他知道，这时候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陈诺需要的不是安慰，是一个突破口，哪怕只是针尖那么大的一点光。

但光在哪里？

陈诺闭上眼，脑海里全是那串乱码，那个幽灵入口，还有“深渊”那冰冷的电子眼睛。它们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嘲弄的漩涡，要将他最后一点理智也吸进去。

他感觉自己正在溺水，在数据的深海里，而唯一的救生圈，却远得遥不可及。

绝望，如同窗外渐渐浓重的夜色，一点点将他吞没。

他还能撑多久？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如果一直找不到那把该死的“钥匙”，他可能真的会疯掉，或者……被这片无尽的、技术的深渊，彻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