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序罪谕 第33章 刀锋上的舞者

“工具无分对错，持刀之手方为关键。尔等，持何之刃？”

这条信息像一枚投入心湖的淬毒银针，在林深脑海中激起连绵不绝的冰冷涟漪。它精准地戳中了他内心深处潜藏的、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疑虑——在对抗这种超越常理、践踏一切规则的邪恶时，他们所坚守的程序与底线，是否本身就是一种桎梏？他们的“刃”，是否足够锋利？

“来源无法追踪，像从虚空中冒出来的。”陈诺的声音带着挫败感，他几乎动用了一切手段，那条信息依旧如同幽灵，无根无萍。

是谁？在这个双方都已亮出底牌、图穷匕见的时刻，发出这样一句充满哲学意味的诘问？是“深渊”更深层的核心人物在玩心理游戏？还是如林深所猜测，存在着第三方势力在暗中观察，甚至……蠢蠢欲动？

没有时间细究。基因编辑杀手的可能性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而“深渊”的资金转移更表明他们正在准备最后的行动或是潜逃。

调查中心的气氛如同拉满的弓弦。对基金会残余势力的监控加强到了极致，国际协作在艰难推进，对那独特dNA和纤维的溯源也在争分夺秒地进行。每个人都像上了发条，在巨大的压力下超负荷运转。

林深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面前摊开着所有卷宗。他从李建雄案开始，一遍遍回溯，试图找出那个隐藏在合法外衣下的“摇篮”可能的位置，以及“基石”的真正含义。郑国明的死，像是一个关键的断点，但也可能是一个新的起点——他生前最后接触的地方，那个特种材料样品库，是否还藏着未发现的秘密？

他再次调取了样品库的现场照片和搜查记录，不放过任何细节。工作台、货架、那个空了的金属箱……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郑国明尸体坐着的那个转椅上。椅子很普通，是研究所常见的款式。

但……似乎太干净了。

在经历了爆破、人员进出之后，椅子周围的地面有灰尘和碎屑，但椅子本身，尤其是扶手和底座连接处，异常洁净。像是……被人特意擦拭过？

灭口者会好心到清理现场吗？绝无可能。

“望舒，”林深接通了秦望舒的电话，“样品库现场，郑国明坐的那张转椅，当时有没有进行特别细致的取证？比如扶手下方，底座缝隙？”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回忆。“常规取证覆盖了，但如果你怀疑有特殊接触……我需要再去一次，进行极微量的痕迹提取。”

“我跟你一起去。”

深夜，两人再次来到了已被封锁的材料研究所样品库。库内依旧保持着搜查时的状态，阴冷而死寂。

秦望舒穿上全套防护服，拿着高灵敏度的取证工具，如同一个考古学家，开始对那张转椅进行毫米级的勘察。林深在一旁打着手电，目光紧随她的动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库房里只有仪器轻微的嗡鸣和两人压抑的呼吸声。

突然，秦望舒的动作停住了。她用极细的镊子，小心翼翼地从转椅右侧扶手的底部，一个极其隐蔽的、与底座连接的金属轴套缝隙里，夹出了一样东西。

那不是灰尘，也不是纤维。

那是一小片不足米粒大小、薄如蝉翼的透明软性材料，材质奇特，像是某种生物兼容性极高的高分子聚合物。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它几乎隐形。

“这是什么？”林深屏住呼吸。

秦望舒将其放入特制的证物盒，透过便携式显微观察仪仔细查看，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波动：“这……这像是一种一次性使用的、超薄型生物信息存储介质！技术非常前沿，通常只存在于实验室概念阶段！它需要特定的生物密钥（比如dNA、特定蛋白标记）才能激活读取！”

生物信息存储介质？需要生物密钥？

林深的心脏狂跳起来。这一定是郑国明留下的！他在被灭口前，意识到了危险，用最后的机会，将某种信息存储在这里，并设置了只有特定方式才能打开的“锁”！灭口者清理了明面的痕迹，却忽略了这张他始终坐着的椅子，这个最容易被忽视的、近在咫尺的盲点！

“能读取吗？”林深急问。

“需要找到对应的‘密钥’。”秦望舒摇头，“可能是他的dNA，也可能是别的……我们必须带回实验室，尝试所有可能的方法！”

这是自调查开始以来，他们获得的第一个可能直接来自对方核心技术人员、且未被销毁的主动遗留信息！它可能记载着“摇篮”的位置，“基石”的真相，甚至是“深渊”的全盘计划！

希望的火苗再次点燃，虽然微弱，却无比珍贵。

然而，就在他们带着这至关重要的发现，满怀期待地返回调查中心时，一个噩耗如同冰水般当头浇下。

陈诺脸色惨白地等在门口，声音颤抖：“林队……我们监控到……基金会名义下的最后一笔、也是最大一笔资金，就在半小时前，已经……完成转移，彻底消失在无法追踪的暗网金融通道里了。国际协作……没能赶上。”

资金转移完成了。对方成功清洗了巨额财富，为他们下一步的行动或潜逃，备足了弹药。

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被沉重的现实压下一半。

林深握紧了手中那个装着透明薄片的证物盒，感觉它重若千钧。

一边是对方畅通无阻的资金渠道和即将到来的未知行动，另一边是自己这边刚刚找到的、却不知密钥的希望火种。

他们就像在刀锋上跳舞，每一步都踩在绝望与希望的边缘。

那个发出“持何之刃”诘问的神秘人，似乎早已看穿了这一切。

林深抬起头，看向调查中心外沉沉的夜空。

他们的“刃”，不仅是法律与正义，此刻，更包括了郑国明用生命换来的、这枚尚未能打开的“钥匙”。

必须尽快破译它！

在对方下一次，或许是最终的“挥刀”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