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序罪谕 第23章 共振牢笼

调查中心的灯光彻夜未熄，像黑暗中倔强的灯塔，与窗外沉沦的夜色对抗。林深提出的“环境操控”推测，如同一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每个人心中激起了惊涛骇浪，也带来了更深沉的寒意。

陈诺的指尖在键盘上化作残影，屏幕上是瀑布般流淌的、从各个案发现场收集的环境背景电磁数据。他不再寻找成形的信号，而是寻找那些微弱的、特定频率的“背景噪音”模式，寻找与秦望舒检测出的磁性颗粒共振频率可能产生谐波或干涉的异常波段。这是一项极其枯燥且需要灵感的工作，如同在沙漠中筛选特定形状的沙粒。

秦望舒的实验室则变成了一个临时的生物电磁实验场。她利用精密的信号发生器，模拟陈诺发现的异常频率，作用于培养的神经细胞样本，以及那些被封在证物袋里的磁性颗粒。示波器上跳跃的曲线和显微镜下细胞的细微反应，是她探寻真相的罗盘。

林深和赵建国坐镇指挥，等待着两边的结果。会议室的白板上，“环境操控”四个字被重重圈起，下面延伸出无数的问号和可能性。赵建国面前的烟灰缸里又堆满了烟蒂，他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林深则一遍遍梳理着所有时间线，试图找出“深渊”每一次精准行动前，是否存在某种共同的、他们之前忽略的“环境预热”。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流逝，窗外的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

最先传来突破的是秦望舒。

她推开会议室的门，脸色带着熬夜的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那是一种混合着发现和惊惧的光芒。

“有结果了。”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疲惫而微微沙哑，“在特定频率组合的、强度极低的交变电磁场持续照射下，那些磁性颗粒会产生一种极其微弱的、但频率非常特殊的次级波动。这种次级波动……能够穿透培养皿，并对哺乳动物的神经细胞电生理活动，产生可重复的、统计学上显着的干扰！”

她将一叠数据和几张细胞电活动记录图放在桌上。图表上，对照组曲线平稳，而实验组在特定时间点，出现了同步的、微小的异常峰谷。

“这种干扰，不足以直接控制行为，但足以像……像一种背景噪音，潜移默化地影响神经元的兴奋阈值，可能放大某些情绪反应，或者……降低对特定方向的警惕性。”秦望舒解释道，“尤其是在高度紧张、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状态下，这种微妙的影响可能会被放大。”

林深拿起那张图表，看着那代表被干扰的神经活动的异常曲线，仿佛看到了韩强在仓库里，那下意识靠近通风口的、被无形之手微微推了一把的脚步。

科学证据，将那个近乎玄幻的推测，拉入了恐怖的现实。

几乎同时，陈诺那边也传来了嘶哑的、带着极度兴奋的喊声，通过扬声器回荡在会议室：

“找到了！林队！我找到了！在李建雄案发前四小时，城西仓库行动前六小时，还有临江那个死者出现前大约八小时……在相应区域的背景电磁频谱中，都出现了同一种极其隐蔽的、低功率的‘预热’信号！它不是在传递信息，它像是在……为后续的某种共振效应调谐环境！”

预热信号！环境调谐！

秦望舒的科学验证，与陈诺的数据发现，完美地相互印证！

“深渊”真的掌握着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环境操控技术！他们利用预先散布的磁性颗粒作为“信标”或“共振器”，通过远程发射特定频率的电磁波进行环境“调谐”，从而在目标区域创造一个能够微妙影响生物神经状态的“共振牢笼”！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他们的行动总能如此精准，为什么总能料敌先机！他们不仅仅是在监控，他们是在一定程度上……“塑造”现场参与者的潜在反应！

这个结论带来的震撼是颠覆性的。这意味着，他们过去依赖的直觉、判断，甚至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受到了无形的影响！

赵建国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待的这个地方，我们呼吸的空气，可能都……”他没有说下去，但那种被全方位窥视和无形操控的毛骨悚然感，已经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立刻排查调查中心内部！所有角落！寻找有没有被植入那种磁性颗粒！”林深当机立断，声音因这个可怕的猜想而冰冷彻骨。

整个调查中心瞬间动了起来，所有人都加入了这场无声的、与自己环境的战斗。桌椅被挪开，设备被仔细检查，墙角、通风口、花盆……任何可能藏匿颗粒的地方都不放过。

混乱中，陈诺盯着自己屏幕上那“预热信号”的源头方向模拟图，突然发出一声疑惑的低吟：“奇怪……这几个预热信号的发射源模拟定位……虽然都很模糊，但似乎……都隐隐指向城北方向……不是精确点，而是一个……范围？”

城北？那里除了废弃的福利院，更多的是……

林深立刻走到他的屏幕前：“放大范围图！”

地图被放大，城北区域呈现出来。陈诺标记出的模糊源区域，覆盖了……一片老旧的无线电广播信号发射塔区域，以及……更远处，那个他们之前调查过的，“社会生态研究基金会”下属的一个半公开的“社会行为观测站”！

观测站？！

基金会下属的机构，拥有发射特定电磁信号的完美条件和掩护！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拧在了一起！

磁性颗粒（可能与基金会有关）—— 环境操控（需要信号发射源）—— 基金会下属观测站（拥有发射源且研究社会行为）！

“基石”……“社会生态研究”……“净化”……“操控”……

一个模糊但令人不寒而栗的轮廓，正在浮现。

“准备行动，”林深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迷雾的决绝，“目标，城北，基金会观测站！”

然而，就在命令下达，众人准备动身之际，林深的内部保密电话再次响起。他看了一眼号码，是物证保管室的直线。

一种不祥的预感掠过心头。他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值班管理员惊恐失措、几乎语无伦次的声音：

“林队！不好了！存放、存放韩强受伤那个仓库里带回来的、所有证物的保险柜……刚刚……刚刚自己打开了！里面的东西……里面的东西……在动！那个血红色的木偶……它在对我们笑！”

电话里，隐约传来背景中其他警员惊恐的叫声和什么东西被碰倒的混乱声响。

林深握着电话，僵在原地。

环境操控……已经渗透到了他们最核心的、被认为最安全的物证保管室？

那无形的共振牢笼，究竟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