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序罪谕 第29章 清空的堡垒

魏明远的笑容像是精心测量过的模具刻在脸上，标准，却毫无温度。他身后的律师团如同沉默的秃鹫，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位警察，带着职业性的戒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居高临下。

“林队长，我们基金会一向遵纪守法，积极配合警方工作。只是不知道，这次如此兴师动众，是收到了什么具体的举报，还是掌握了某些……我们不知情的线索？”魏明远的声音平和，措辞却滴水不漏，将皮球轻巧地踢了回来。

林深没有与他绕弯子，直接将搜查令副本推了过去，目光如炬：“魏先生，我们依法对贵基金会总部及相关设施进行搜查，这是搜查令。请予以配合。”

魏明远拿起搜查令，仔细地看了看，脸上笑容不变：“当然，我们一定全力配合。只是基金会涉及多项国家级重点社科项目和敏感数据，有些区域需要更高级别的授权和特定的防护措施，还请各位警官理解，并严格按照我们安保人员的指引进行操作。”

他打了个手势，几名穿着黑色制服、气息精干的安保人员上前，看似礼貌，实则强硬地开始“引导”警方的搜查路线。

林深心中冷笑，果然开始了。他不动声色地对赵建国使了个眼色，赵建国会意，带着一队人，以检查消防和安全隐患为名，强行脱离了“引导”，开始向其他楼层和区域渗透。

秦望舒则跟随技术组，在基金会指定的“可搜查”区域——主要是行政办公区和部分对外开放的研究展示区——进行勘查。她戴着特制的手套，拿着高灵敏度的探测仪，不放过任何角落。然而，结果令人失望。这里干净得过分，连一丝异常的电磁波动或那特殊的磁性颗粒都检测不到。所有文件、电脑数据，都像是被精心清理过，只剩下公开的、无懈可击的内容。

林深自己则带着陈诺和另一组人，直奔他之前留意到的、走廊尽头那扇需要刷卡的安全门。

“魏先生，这个区域，我们需要进入。”林深指着安全门，语气不容置疑。

魏明远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林队长，这里是我们核心的数据处理中心和一部分涉密研究资料的存放处，涉及商业机密和学术**，没有董事会和上级监管部门的联合授权，恐怕……”

“搜查令授权我们进入任何我们认为必要的区域。”林深打断他，声音冷了下来，“如果贵方坚持阻挠，我们将视为妨碍公务。”

气氛瞬间紧绷。安保人员下意识地向前半步，形成一道无形的人墙。

就在这时，陈诺突然压低声音对林深说：“林队，门禁系统有异常！我刚才尝试用便携设备探测，发现它的日志……在半小时前，有过一次最高权限的、覆盖式清除记录！而且，门禁状态显示……里面是……负压环境？”

负压环境？通常用于生物实验室或者防止污染物外泄的场所！一个社科基金会的核心数据区，为什么需要负压？

林深眼神一凛，不再废话，直接对身后的队员下令：“破门！”

“你们不能……”魏明远试图阻止，但特警队员已经上前，使用非暴力的破拆工具，开始对付那扇坚固的安全门。

魏明远和他身后的律师脸色变得难看，但并没有进一步过激的举动，只是冷眼旁观，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几分钟后，安全门被强行打开。一股冰冷的、带着奇特化学气味的气流涌出。门后，并非什么数据处理中心，而是一条灯火通明、墙壁是金属质感的狭窄通道。通道尽头，隐约可见另一扇更加厚重的气密门。

“阻止他们！”魏明远终于脸色大变，厉声喝道。

安保人员试图冲上来，但被特警队员死死拦住。

林深带队迅速穿过通道，来到气密门前。陈诺快速检查门禁，脸色发白：“林队，这门……需要视网膜和基因片段双重验证！而且……它后面连接的独立电源刚刚被切断了！备用电源也……被远程锁死了！”

远程锁死！对方果然在清理现场！

“爆破！”林深没有任何犹豫。

爆破组上前安置微型炸药。“轰”的一声闷响，气密门被炸开一个扭曲的洞口。

里面，是一个令人窒息的景象。

房间不大，但布满了各种他们从未见过的复杂仪器。许多屏幕漆黑，但仍有几台设备闪烁着最后的、即将熄灭的指示灯。房间中央，是一个类似手术台的平台，周围连接着许多缠绕的线缆和探头。空气中弥漫着那股奇特的化学气味，更加浓烈，还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臭氧和烧焦蛋白质混合的怪味。

最让人心惊的是，房间的角落，有几个敞开的、内部结着白霜的超低温储藏柜，里面……空空如也。而在地面上，散落着一些被匆忙遗弃的文件碎片，以及几个被打碎的、曾经可能装有液体的玻璃容器残骸。

来晚了！对方在他们破门之前，已经远程启动了清理程序！数据被清除，样本被转移，关键设备被断电！

秦望舒蹲下身，小心地捡起一块玻璃碎片，在鼻尖轻轻嗅了嗅，又用检测仪扫描，脸色凝重：“残留物成分复杂……有神经递质类似物，高浓度电解质溶液，还有……微量的、与塔顶晶体同源的暗蓝色物质成分！”

这里，就是进行那种可怕的意识干预甚至收割实验的现场！

陈诺试图从那些尚未完全关闭的设备中抢救数据，但大多数存储单元都已被物理损坏或加密擦除。只有一台似乎是环境监测仪的设备，还在断断续续地输出着最后的乱码。

“林队！这里有发现！”一个队员在房间另一个角落喊道。他在一个倾倒的废纸篓里，发现了一张被揉成一团、似乎是被匆忙遗漏的便签纸。

林深接过便签纸，展开。上面是用钢笔潦草写下的几个字，似乎是在极度紧张或仓促中写就：

“样本已转移，‘摇篮’启动……‘基石’非基石……”

摇篮？基石非基石？

这又是什么谜语？！“基石”不是他们的核心计划吗？为什么又说“非基石”？

就在这时，陈诺那边传来一声惊呼，他指着那台还在输出乱码的环境监测仪：“林队！快看！数据流！它不是在输出乱码！它是在……记录我们现在的环境数据！包括……我们的生物体征读数？！它在扫描我们！”

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这个即将关闭的实验室，在最后时刻，依然像一只垂死的眼睛，在记录着闯入者的一切！

林深猛地抬头，看向房间天花板角落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半球体，和他在走廊看到的一模一样。

那不是监控。那可能是……某种更加高级的、集成了生物扫描功能的传感器！

“撤！立刻撤离这个房间！”林深厉声下令。

众人迅速退出这个令人不安的实验室。走廊里，魏明远等人依旧等在那里，脸上的惊慌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嘲讽的平静。

“林队长，搜查结束了吗？不知道有没有找到你们想要的……‘证据’？”魏明远推了推金丝眼镜，语气恢复了之前的从容。

林深看着他那张虚伪的脸，又想起那张便签上的“摇篮”和“基石非基石”，一股巨大的挫败感和更深的疑虑涌上心头。

他们确实找到了实验室，证实了基金会的黑暗。但最关键的证据被转移了，核心人员不见踪影，只留下这空荡荡的堡垒和一句令人费解的谜语。

“基石”到底是什么？“摇篮”又在哪里启动？

而那个隐藏在内部，提前报信，让他们功亏一篑的内鬼，此刻是否就在身边，正暗自得意？

林深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这场战斗，远未结束。他们掀开了铁幕的一角，看到的，却是更加深邃、更加复杂的黑暗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