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序罪谕 第25章 塔尖的嗡鸣

城北的废弃发射塔区，在黄昏的天光下如同一片钢铁的墓碑林。锈蚀的塔身刺破灰蒙蒙的天空，缠绕其上的金属支架像干枯的触手，在渐起的晚风中发出细微而令人不安的呜咽。空气中弥漫着铁锈、陈年鸟粪和某种若有若无的、类似臭氧的刺鼻气味。

数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厢式车悄无声息地停在远处荒草丛生的路基下。全副武装的特警队员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借助地形和废弃设施的掩护，迅速而无声地散开，将目标区域——那个接收到坐标的、最高的主发射塔及其周边附属建筑——包围得水泄不通。

林深、赵建国和秦望舒待在距离主塔约两百米外的一处半塌的维修房内，这里被临时设置为前沿指挥点。陈诺的声音通过加密耳机传来，带着电流的细微杂音和紧绷：

“林队，区域扫描完成。主塔及周边三栋附属建筑内，未发现明显生命热源。但是……环境电磁背景噪音异常活跃，尤其是在主塔顶端区域，读数……高得离谱，而且波动模式非常奇怪，不像任何已知的民用或军用设备。”

没有生命迹象，却有异常强烈的能量活动。这符合“深渊”一贯的风格——远程操控，不留痕迹。

“能分析出信号内容吗？”林深低声问，目光透过维修房破损的窗户，紧盯着那座如同巨人骸骨般矗立的主塔。

“无法解析。信号加密方式从未见过，而且……它似乎不是向外发射，更像是在……自循环？或者说，在建立一个强大的、持续存在的……局部场域？”陈诺的语气充满了困惑，“就像……就像在给某个看不见的东西‘充电’或者‘维持’着什么。”

局部场域？维持？

林深想起秦望舒的实验结果——特定频率的电磁场可以对神经活动产生微妙干扰。一个持续存在的、高强度且模式异常的场域，其影响恐怕远不止“微妙”那么简单！

“突击组，A组占领制高点，b组、c组同步进入主塔底层和附属建筑。注意，目标可能非生命体，但极度危险。遇到任何无法理解的电子设备或现象，优先破坏其能源，不要贸然接触！”林深下达了行动指令。

“明白！”

耳机里传来突击组简洁的回应和细微的脚步声。透过高倍望远镜，林深能看到队员们如同敏捷的蚂蚁，开始向钢铁巨塔攀附。

秦望舒在一旁操作着便携式环境监测仪，屏幕上的电磁频谱图剧烈地跳动着，无数杂乱的线条汇聚在主塔顶端，形成一个令人心悸的能量峰值。“场强还在缓慢攀升……这种强度的暴露，即使短期，也可能对生物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她低声警告，清冷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赵建国握紧了手中的枪，花白的眉毛下，眼神锐利如鹰。“这帮疯子，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这时，率先进入主塔底层b组的汇报传来，声音带着压抑的震惊：“林队！塔内底层……没有设备！是空的！只有一些废弃的线缆和支架！但是……墙壁上……有东西！”

“什么东西？”

“是……壁画？不，是刻上去的！很多……非常复杂的……几何图形和符号！覆盖了几乎每一寸墙面！还有……那些我们之前见过的磁性颗粒，被大量地、像是故意泼洒一样，嵌在刻痕里！”

壁画？符号？大量磁性颗粒？

林深的心猛地一沉。这不像是一个信号发射站，更像是一个……某种仪式场所？或者，一个超大型的“共振器”？

“A组报告，已到达主塔中部平台，未发现异常。等等……平台中央有一个固定的、指向天空的抛物面天线，但看起来已经废弃。天线基座周围……同样刻满了那种符号，镶嵌着磁性颗粒。”

“c组报告，附属建筑清理完毕，空置，但墙壁上同样发现刻痕和颗粒。”

所有的异常，都指向那座空荡荡的、刻满诡异符号的塔，以及塔顶那看不见却能量惊人的“场域”。

“陈诺！”林深立刻呼叫，“主塔顶端的能量场，能否尝试用强电磁脉冲进行干扰或中和？”

“我试试模拟……不行！林队！”陈诺的声音陡然变得惊恐，“那个能量场的结构……它在吸收和转化外部干扰！任何试图中和它的能量，都会被它吞噬，反而让它变得更活跃！它……它像是活的一样！”

活的能量场？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现有科学的认知范畴！

就在众人因这诡异的发现而心神震动之际，异变陡生！

主塔顶端，那看不见的能量场核心，突然爆发出一阵低沉却穿透力极强的嗡鸣！

那不是机械的噪音，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的低频振荡，如同无数只巨蜂在颅内同时振翅！即使隔着两百米距离，躲在掩体后的林深等人都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眩晕，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

“呃啊——！”

耳机里瞬间传来突击队员痛苦的闷哼和惊呼！

“报告情况！”林深强忍着不适，急声问道。

“不行……头……头痛欲裂！”

“视线模糊……无法瞄准……”

“感觉……感觉有人在脑子里尖叫……”

队员们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痛苦和混乱。那嗡鸣声，竟然能穿透特制的通讯耳机，直接对佩戴者造成如此强烈的生理和心理影响！

“撤退！所有单位！立刻撤离塔体范围！快！”林深对着麦克风大吼。

然而，已经晚了。

那低频的嗡鸣声骤然拔高了一个调门，变得更加尖锐，仿佛能撕裂耳膜！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从耳机里传来，是留在塔顶平台负责观察的A组狙击手！

“小王！小王你怎么了？！”A组组长的声音带着惊恐。

没有回应。只有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野兽般的嘶吼和什么东西被疯狂砸碎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他被影响了！失控了！阻止他！”组长的声音带着决绝和痛苦。

紧接着，是几声短促而激烈的搏斗声，然后，一切归于寂静，只剩下那持续不断、摧残神经的尖锐嗡鸣。

塔顶发生了什么？那名队员……

林深的心沉入了谷底。他们甚至没有看到敌人，就在这无形的“场域”攻击下，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能量场在减弱！”秦望舒突然喊道，监测仪上的峰值正在快速下降。

几秒钟后，那可怕的嗡鸣声如同它出现时一样突兀地，彻底消失了。

夜色悄然降临，废弃的塔区死一般寂静，只有风吹过锈蚀钢架的呜咽，仿佛刚才那恐怖的一幕从未发生。

但耳机里死寂的频道，和塔顶那未知的命运，都在无声地诉说着残酷的现实。

陈诺颤抖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林队……能量场消失前……我捕捉到了一段极其短暂、但结构清晰的信号……它……它像是一段……经过压缩的、包含生物脑波特征的……数据流？被……被发送出去了？方向……无法追踪……”

数据流？脑波特征？

林深看着那座在暮色中如同恶魔犄角般的发射塔，一个冰冷彻骨的念头浮现在脑海：

“深渊”建造这个塔，根本不是为了通讯。

它是一个收割器。

它在收割……人类的意识？或者说，在极端情绪状态下的……灵魂？

那名队员，他最后“被发送”出去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