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序罪谕 第18章 染血的舞台

城西工业园区在深夜中仿佛一头蛰伏的钢铁巨兽，第七号仓库就是它一颗沉默而危险的心脏。车队悄无声息地停在远处阴影里，熄灭了所有灯光。与上次的拉网排查不同，这次的目标明确，气氛也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林深打出手势，行动队员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无声而迅速地散开，将七号仓库包围。仓库大门紧闭，锈迹斑斑，听不到里面有任何声响，只有夜风穿过破损管道的呜咽。

“热成像显示，里面有……一个热源。”负责观测的队员压低声音报告，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很小，蜷缩着，在仓库最里面的角落。没有其他明显热源。”

一个热源。很可能是瑶瑶。

林深的心脏被攥紧。没有守卫？这不合常理。“深渊”绝不会轻易将“猎物”还给他们。

“A组，爆破准备，强行突入。b组，侧翼掩护。狙击手就位，注意任何异常动静。”林深的声音冷硬如铁，目光死死锁住那扇铁门，“行动！”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特制的破门炸药精准地炸开了门锁。铁门被猛地撞开，扬起一片灰尘。A组队员如同利剑般鱼贯而入，战术手电的光柱瞬间刺破黑暗，交叉扫视。

“安全！”

“左侧安全！”

“右侧安全！”

仓库内部空旷，堆放着一些废弃的纺织原料，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尘土味。手电光迅速聚焦向最里面的角落。

在那里，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几个破旧的棉布包后面，身上盖着一块脏兮兮的帆布，只露出凌乱的头发和一只苍白的小脚。正是照片上的女孩，李瑶。她似乎处于昏迷状态，一动不动。

“发现目标！医疗组！”冲在最前面的队员立刻喊道，同时警惕地扫视四周。

林深快步冲了过去，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在他距离瑶瑶还有几步远时，脚下似乎绊到了什么极细的、几乎看不见的线。

“咔哒。”

一声轻微的、如同钟表上弦的机括声，在寂静的仓库里清晰可闻。

“小心！”林深瞳孔骤缩，厉声大喝。

几乎在同一瞬间！

“咻——咻——咻——”

数道尖锐的破空声从仓库上方不同的角落袭来！不是子弹，而是一根根细长的、闪着寒光的金属弩箭！它们的目标并非人群，而是……覆盖在瑶瑶身上的那块帆布周围的地面！

“噗！噗！噗！”

弩箭深深钉入地面，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圈，将瑶瑶所在的位置半包围起来。紧接着，钉入地面的弩箭尾部，猛地爆开一小团刺鼻的白色烟雾，迅速弥漫开来！

“毒气？！防护！”队员们反应极速，立刻后撤并屏住呼吸，有人迅速取出简易防毒面具。

林深在听到机械声的瞬间已向前猛扑，不顾一切地冲到瑶瑶身边，一把将她连同那块帆布整个抱起，转身就向仓库门口冲去。白色的烟雾擦着他的后背弥漫开，带着一股甜腻而令人作呕的气味。

“咳咳……”怀里的瑶瑶似乎被震动和气味刺激，发出微弱的咳嗽，小小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医疗组！快！”林深冲出仓库大门，将孩子交给早已待命的医护人员。医护人员立刻给瑶瑶戴上氧气面罩，进行初步检查。

“生命体征平稳，似乎被注射了镇静类药物，需要立刻送回医院详细检查！”医生快速说道。

孩子还活着！林深心中一块巨石稍稍落下，但立刻被更大的怒火取代。这烟雾……不是致命的毒气，更像是一种强效的催泪或麻醉气体，目的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制造混乱，为了……

他猛地回头看向仓库。白色的烟雾正在逐渐散去，队员们戴着面具，谨慎地检查着现场。

“林队！”一个队员的声音带着惊怒，“你看地上！”

林深凝目望去。在那些弩箭钉入的地面周围，白色的烟雾残留勾勒出一些模糊的痕迹。而在刚才瑶瑶蜷缩的位置旁边，地面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东西。

那又是一个木偶。

但这个木偶，与之前的所有都不同。它不再是粗糙的松木，而是某种暗红色的、像是浸透了鲜血的木头雕刻而成。木偶的形态是一个穿着旧式警服的人形，单膝跪地，一只手捂着眼睛，表情扭曲，似乎极为痛苦。而在木偶的胸口，插着一枚闪烁着金属寒光的……警徽？不，仔细看，那是一枚仿制警徽形状的飞镖。

而在木偶的脚下，压着一张纸条。

林深戴上新的手套，走上前，小心地拿起纸条。上面的字迹依旧是打印体，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宣告：

“第一幕，营救成功（或许）。第二幕，牺牲启幕。审判，从不限于有罪之身。”

牺牲？审判？

一股极寒的预感瞬间席卷林深全身。他猛地抬头，目光扫过所有队员：“清点人数！快！”

队员们立刻相互确认。

“A组全员在场！”

“b组……”

“狙击组……”

突然，守在仓库侧面一个通风口位置的队员惊呼起来：“韩强！韩强你怎么了？！”

林深和赵建国立刻冲了过去。只见一名年轻的警员靠在墙边，脸色煞白，右手死死捂着自己的左臂上方。在他的脚边，掉落着一枚与那血色木偶胸口一模一样的飞镖！而他的手臂衣袖上，正迅速洇开一小片暗红色的血迹！

他不是被流矢所伤。那飞镖，是从通风口内部悄无声息地射出来的！目标明确！

“医疗组！”林深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医护人员迅速赶来，剪开韩强的衣袖。伤口不深，但周围的皮肤已经开始泛起一种不正常的青紫色。

“镖上有毒！”医生脸色一变，立刻进行紧急处理。

韩强咬着牙，额头冷汗涔涔，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林队……没事……小伤……”

看着他年轻而强忍痛苦的脸，看着那枚带毒的飞镖，再想起那个单膝跪地、表情痛苦的警服木偶，以及“牺牲启幕”、“审判不限有罪之身”的宣告……

林深明白了。

“深渊”的目标，从来就不止是那个孩子。这场“营救”，本身就是一场表演，一场血淋淋的、针对警方，针对他林深的“审判”！他们利用一个孩子的安危作为诱饵，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让一名警察流血，甚至……付出生命！

那名受伤的警员被迅速抬上救护车，警笛声再次撕裂夜空，这一次，却带着悲怆和愤怒。

仓库前的空地上，一片死寂。救援“成功”的喜悦被沉重的阴霾彻底覆盖。瑶瑶被找到，但一名同事却因这次行动中毒受伤，生死未卜。

陈诺蹲在那个血色木偶旁，小心地将其装入证物袋，他的手在微微发抖。秦望舒沉默地收集着地上的弩箭和飞镖，她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

赵建国走到林深身边，看着远去的救护车，花白的头发在夜风中颤动，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林深站在原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看着眼前这座如同巨兽残骸的仓库，仿佛能感受到那双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正带着残忍的笑意，欣赏着他们刚刚上演的、充满痛苦与牺牲的“第二幕”。

孩子的哭声远去了，但警笛的哀鸣和同伴的鲜血，却在这冰冷的夜色中，刻下了更深的伤痕。

“审判，才刚刚开始……”林深低声重复着纸条上的话，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这不再只是追凶，这是一场战争。而“深渊”，已经残忍地划下了第一条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