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序罪谕 第18章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地下室里，那段只有十几秒的无声视频，像一块被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个人的视网膜上，也烫在心上。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震惊、愤怒和冰冷寒意的复杂情绪，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画面里那个瘦弱、颤抖的背影，和陈光宇那看似“慈祥”实则掌控一切的身影，形成了最残酷、最直接的对比。这不再是推测，不再是资金流向的间接佐证，这是血淋淋的、无法辩驳的罪证。

“畜生……我操他妈的畜生！”赵建国第一个爆发出来，他猛地转过身，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金属档案柜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在整个密闭空间里回荡。他的手背瞬间红肿起来，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胸膛剧烈起伏着，眼睛里布满了骇人的血丝，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

陈诺还瘫在椅子上，脸色苍白，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键盘的边缘。他虽然找到了证据，但亲眼看到那压抑的画面，胃里还是一阵翻江倒海，喉咙发紧。

秦望舒默默走上前，操作电脑，将视频备份到多个加密的移动存储设备里。她的动作依旧稳定专业，但紧抿的嘴唇和比平时更冷几分的眼神，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林深是唯一一个动作迅速的。他几乎没有在那定格的画面上停留超过三秒，立刻拿起手机，拨通了赵建国的电话，声音冷峻如铁，不带一丝情绪波动：

“老赵，王超。现在，立刻。把他‘请’回来，用最正式的方式。如果他反抗，强制传唤。”

没有疑问，没有犹豫。赵建国对着话筒低吼了一声“明白！”，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地下室，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迅速远去。

这一次，不再是试探性的接触，而是雷霆手段。

王超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当赵建国带着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直接闯入他那间小破公司时，他没有像上次那样试图周旋或辩解，只是面如死灰地坐在椅子上，手里的笔掉在地上都没有察觉。

“王超，”赵建国站在他面前，身形像一座铁塔，投下的阴影几乎将王超完全笼罩，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跟我们走一趟吧，协助调查。”

王超抬起头，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颓然地点了点头，默默地站起身，伸出双手。冰亮的手铐“咔哒”一声锁住他手腕时，他浑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审讯室里，灯光白得刺眼。王超坐在冰冷的铁椅子上，低着头，双手放在桌下，手指绞在一起，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对面坐着林深和赵建国，秦望舒则在单向玻璃后面观察。陈诺在隔壁，确保录音录像设备正常运行，同时随时准备提供信息支持。

“王超，”林深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千钧重量，“我们找到了些东西。你想看看吗？”

王超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林深对陈诺示意了一下。审讯室一角的屏幕上，开始播放那段无声的视频。

昏暗的光线，颤抖的少年背影，穿着睡袍、姿态掌控一切的陈光宇……

“不……不！关掉！快关掉！”王超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又被身后的警察按了回去。他双手捂住眼睛，身体筛糠般抖动，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声。

“看来你认得。”赵建国的声音像鞭子一样抽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现在，你还想说，你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跑腿的？只是个转转账、联系联系场地的边缘人物？”

王超崩溃了。

视频里那个无声的罪恶场景，成了压垮他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之前所有的侥幸、所有的隐瞒，在这铁一般的证据面前，土崩瓦解。

“我说……我全都说……”他瘫在椅子上，涕泪横流，语无伦次，“是陈光宇……是他逼我的……我也不想的……”

在断断续续、夹杂着哭泣和忏悔的叙述中，一个更加清晰、也更加黑暗的图景被勾勒出来：

王超确实是陈光宇和S.E.R.F.那个网络中的一环，但比他之前承认的要深入得多。他不仅仅是转移资金，还负责利用基金会的名义筛选“合适”的目标——主要是那些无依无靠、缺乏社会关注的流浪少年或贫困儿童。他会初步接触，评估，然后将“合适”的人选信息上报。

“上报给谁？”林深紧紧追问。

“一个……一个代号叫‘园丁’的人……”王超的声音充满恐惧，“我只通过加密邮件和他联系，从来没见过面……指令都是他下的，包括把孩子们送到哪里……有时候是‘云山苑’b7栋，有时候是……是别的地方……”

“别的地方？哪里？”

“郊外……一个废弃的教会学校改造的地方……具体位置我不清楚，每次都是有人来接，蒙上眼睛带过去……”王超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那里……那里更可怕……陈光宇只是……只是其中之一……还有别的人……他们在那里进行‘评估’和‘净化’……”

“净化？”林深捕捉到这个在S.E.R.F.资料里出现过的词。

“就是……就是折磨！用各种方法！电击，饥饿，关禁闭……还有……还有那种……”王超的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的神色，仿佛想起了什么极其可怕的画面，“他们说这是在消除‘劣根性’，是在进行‘社会筛选’……我偷偷听到过……他们说这是‘净化项目’……”

“S.E.R.F.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林深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不知道具体……但钱是从他们那里来的……‘园丁’肯定和他们有关……那些‘净化’的方法，好像也是他们提供的‘理论’……”王超猛地抓住自己的头发，“我只是个小角色……我真的不知道那么多……他们太可怕了……陈光宇死了之后，我每天都睡不着觉……我怕……我怕他们下一个就会来杀我灭口！”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的恐惧：“警察同志，你们保护我！一定要保护我！他们……他们真的会杀人的！”

审讯室里一片死寂。只有王超粗重而恐惧的喘息声。

视频证据撬开了王超的嘴，得到了关键的口供，指向了更庞大的犯罪网络和令人发指的罪行——“净化项目”。

但“园丁”、S.E.R.F.的核心成员、其他参与“净化”的人、以及那个更恐怖的郊外地点……所有这些，依旧隐藏在浓雾之后。

而王超的恐惧，也像瘟疫一样，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压垮了王超的这根稻草，并没有让案情变得轻松，反而将他们拖入了一个更深、更黑暗、更危险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