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怪谈：请在我的葬礼上微笑 第84章 蠹鱼之王

阴暗的角落，腐朽的气息几乎凝成实质。那本破败不堪的古籍静静地躺在书架底层，如同一个溃烂的伤口，却是整个扭曲“域”的心脏。

王平半跪在地，汗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积满灰尘的地板上。他的共情力如同最纤细的探针，连接着古籍深处那个充满悲伤与狂怒的古老意识——那条活了百年、以知识为食，最终因爱生恨的蠹鱼精灵。

“它……很痛苦……”王平的声音沙哑，带着感同身受的颤音，“它记得每一本书的墨香，记得文字承载的每一个故事……它曾以为自己是这些知识的守护者……但人类抛弃了它们……遗忘……比虫蛀更让它绝望……”

黄曼站在他身侧，指尖萦绕着淡金色的净化光芒，眼神冷静如冰。“执念已与规则深度纠缠，并被归墟的污染催化。它的悲伤化作了对一切知识的憎恨。净化难度极大，且会引发规则反噬，风险很高。”

她的意思很明确，最稳妥的方案，是趁其核心尚未完全苏醒，以雷霆手段强行摧毁这个“域”的源头。

魏子腾的探测器发出急促的警报声，他盯着屏幕上疯狂跳动的数据，低吼道：“确认了！规则扭曲的核心就是那本书！但结构极不稳定，能量读数还在攀升！而且……我捕捉到一丝非常隐蔽的、与深渊论坛崩溃数据流相似的能量签名！妈的，归墟那帮杂碎肯定在这里动了手脚，把它当成了试验场！”

摧毁，似乎是最直接、最“安全”的选择。既能完成任务，又能消除一个被归墟利用的隐患。

但王平却摇了摇头，他抬起左手，示意黄曼稍安勿躁。他的目光紧紧锁定那本破书，右臂的污染印记在与蠹鱼精灵的深层共鸣中灼痛不已，但也让他更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份扭曲执念之下的、最原始的纯粹——对知识近乎虔诚的爱。

“它……不是纯粹的恶。”王平艰难地开口，脑海中闪过自己失去记忆、在陌生世界中挣扎的痛苦，闪过对妹妹那份可能被篡改却依旧炽热的追寻，“它只是……迷失了。归墟放大了它的怨恨……如果我们只是摧毁它，和那些遗忘知识、抛弃它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他看向黄曼和魏子腾，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固执的光芒：“我想……试试和它沟通。”

“沟通？”魏子腾差点跳起来，“平哥！你跟一个疯了的老书虫有什么好聊的？它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把我们也变成它那些鬼画符！太危险了！”

黄曼沉默了片刻，看着王平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然，又感知了一下蠹鱼精灵意识中那丝尚未被完全污染的、对知识的原始眷恋，最终缓缓收回了指尖的光芒。“你有三分钟。我会守住你的精神防线。一旦失控，我会立刻出手净化。”

这是极大的信任，也是巨大的风险。

王平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将全部心神沉入共情连接之中。他不再只是被动感受，而是主动地、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意念，化作一道平和而坚韧的细流，流向那片被怨恨充斥的意识海洋。

“我知道……你爱这些书……”王平的意念如同耳语，在蠹鱼精灵狂暴的思绪中响起，“你记得《山海经》里异兽的咆哮，记得《诗经》中草木的低语，记得史记里英雄的叹息……你曾是它们最忠实的读者，是时光的见证者……”

这番话语，如同投入沸水的冰块，瞬间引发了剧烈的反应！

“吼——！”

一股混合着无尽悲伤和暴戾的意念洪流猛地撞向王平！“爱？! 见证？！可笑！人类善忘！他们用新的娱乐取代古老的智慧，任由承载文明的纸张在黑暗中腐烂！他们不配拥有知识！我要毁掉这一切！让这些文字变成无人能懂的诅咒！让遗忘的苦果，由他们自己吞下！”

蠹鱼精灵的愤怒化作了实质的攻击！周围书架上的书籍再次疯狂震颤，更多扭曲的字符如同黑色的潮水般向三人涌来！整个阅览室的空间扭曲加剧，地面仿佛变成了倾斜的波浪！

“稳住！”黄曼低喝，双手结印，淡金色的光幕再次亮起，将大部分攻击挡在外面，但光幕剧烈波动，她的脸色也白了一分。魏子腾则拼命操作设备，试图稳定周围紊乱的能量场。

王平承受着最大的压力，他的意识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船，随时可能被撕碎。但他死死守住灵台一点清明，继续传递着意念，不再回避痛苦，而是直面核心：

“是的！人类会遗忘！这是我们的劣根性！但正因为会遗忘，才需要记录！才需要传承！知识的意义，不在于被永久供奉，而在于被一代代人阅读、理解、甚至……质疑和超越！”

他调动起自己脑海中所有关于知识的记忆碎片——妹妹可能喜欢的童话故事、中学里学到的公正之理、公交车上感悟的护送之责——将这些微弱却真实的“理解”传递过去：

“你看！即使是被你憎恨的、遗忘这里的人，他们的后代中，依然有人为了寻找真相而踏入险境！依然有人为了守护文明的碎片而付出代价！知识没有死！它在流动，在以另一种方式活着！你把它变成无人能懂的诅咒，才是真正杀死了它！才是让它……和你一起，被彻底遗忘！”

“闭嘴！你懂什么！”蠹鱼精灵的意识发出尖锐的嘶鸣，但攻击的势头却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王平的话语，像一根针，刺中了它怨恨铠甲下最柔软的地方——它最深层的恐惧，不是被破坏，而是被彻底的、永恒的遗忘。

王平抓住这一丝松动，用尽最后的力量，将一道蕴含着“希望”与“未来”的意念，混合着他对妹妹的思念、对同伴的信任、以及对弄清自身真相的渴望，如同种子般投了过去：

“毁灭带来虚无，守护才能新生！如果你真的爱这些知识，为什么不换一种方式守护它们？你的力量，你的漫长生命，不应该用来制造恐惧，而应该用来……筛掉尘埃，修复损伤，引导那些真正渴望知识的人，找到这些被遗忘的珍宝！成为这座图书馆真正的、活的‘守护灵’，而不是……一个绝望的毁灭者！”

“守护……灵？”蠹鱼精灵的意识中，那股狂暴的怨恨浪潮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退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迷茫和……一丝微弱的、被触动的好奇。它那百年孤独中，何尝没有幻想过，能与懂得书香的灵魂交流，能见证知识被重新珍视？

就在这时，魏子腾突然大喊：“有变化！规则扭曲的峰值在下降！核心能量结构出现重组迹象！平哥！你好像说到它心坎里了！”

黄曼也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空间的扭曲感正在减轻，那些攻击的书籍渐渐平息下来，书页上疯狂的字迹也开始模糊、消散。

王平感到右臂的污染共鸣带来的剧痛也在减弱，那蠹鱼精灵的意识不再充满攻击性，而是像一团混乱的毛线，开始缓慢地、艰难地自我梳理。

漫长的沉默后，一道微弱、苍老、却不再充满恶意的意念，缓缓传入王平脑海：

“新的……读者……你说的话……很重……我需要……想一想……”

随着这道意念的传出，那本作为核心的古籍，表面的腐朽痕迹开始奇迹般地缓缓褪去，虽然依旧破旧，却散发出一种平和、沧桑的气息。笼罩整个图书馆的扭曲力场，如潮水般退去，空间恢复了正常。

蠹鱼之王，未被消灭，也未屈服，而是被一场关于知识价值的“辩论”，动摇了毁灭的根基，陷入了漫长的思考。一场潜在的灾难，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暂时平息了。

王平脱力地瘫坐在地，大口喘息，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疲惫而释然的微笑。他找到了一种新的可能——用理解和沟通，而非纯粹的力量，去化解执念。

然而，魏子腾接下来的话却让这丝轻松瞬间消失：“任务完成度评估……规则样本采集成功……但是，归墟残留的那丝数据签名……在蠹鱼意识平静后，消失了。它们的目的……恐怕不仅仅是制造混乱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