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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澈俯视着脚下这个匍匐在地的中年男人，战甲的传感器正在分析对方的生理数据。心率过速，肾上腺素飙升，肌肉处于极度紧张状态。
是纯粹的恐惧。
“天神？”林澈开口，经过战甲处理的电子合成音，不带任何感情起伏，却又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我不是神。”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句话的份量在众人心中发酵。
“我是来终结这个时代的‘天’。”
那名渠帅身体一颤，头埋得更低，完全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但他抓住了关键信息。
眼前这个存在，是站在他们一边的。
“请……请天神……不，请上仙示下！”渠帅的声音抖得更加厉害。
“带我去见张角。”林澈直接下令，没有半句废话。
渠帅猛地抬头，满脸的不可置信。
张角，天公将军，是他们所有黄巾信徒心中至高无上的存在。这个凭空出现的“上仙”，竟然直呼其名。
他身后的几个亲兵更是露出了愤怒和警惕的姿态，手不自觉地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林澈的全息界面上，瞬间标注出了那几人的威胁等级。
【威胁评估：低。】
他没有理会那些杂兵，只是平静地看着那名渠帅。
无形的压力，让渠帅的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说一个“不”字，下一秒就会和那些化为焦炭的汉军骑兵一个下场。
“是！是！小人……小人这就带路！”他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对着身后那几个还敢表露敌意的亲兵一人踹了一脚，“都瞎了眼吗！还不快为上仙开路！”
在渠帅的引领下，林澈穿过溃散后重新聚集的黄巾军阵。
沿途，所有的黄巾兵都自动分开一条道路，他们跪伏在地，不敢抬头，狂热的崇拜取代了刚才的恐惧。
林澈的脚步平稳，战甲的金属足底踩在混杂着血液和泥土的地面上，发出沉稳的“咔、咔”声。
他一边走，一边通过战甲的广域扫描和自己的【心灵感应】，收集着这个“军队”的信息。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汗臭、血腥和廉价食物发酵的酸味。
所谓的士兵，绝大多数都面黄肌瘦，颧骨高耸，眼窝深陷。他们的身体数据普遍处于长期营养不良和高强度劳作的亚健康状态。
他们身上的武器五花八门，锄头、镰刀、削尖的木棍占了大多数，少数人拥有锈迹斑斑的环首刀和破损的长矛，那是从官军尸体上扒下来的战利品。
这是一个由活不下去的农民，组成的绝望集合体。
【分析：目标群体平均体质低于标准值4.5。战斗力评估：极低。组织度评估：混乱。唯一优势：数量，以及由宗教狂热驱动的高昂士气。】
结论：一群合格的炮灰。仅此而已。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他们来到了一处被重重护卫的巨大营帐前。这里是广宗城外黄巾军大营的核心。
渠帅在帐外十步停下，再次跪倒：“启禀天公将军！前线大捷！有……有天神降世，助我军大破官军！”
营帐的帘子被掀开，一个面色苍白、留着长须的中年文士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两个身披重甲、气息彪悍的护卫。
那文士先是看了一眼跪着的渠帅，随后，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那个静静站立的钢铁造物所吸引。
“你就是……击退汉军骑兵的异人？”文士的反应比普通士兵镇定许多，但紧握的双拳还是暴露了他的紧张。
“我找张角。”林澈重复道。
文士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放肆！竟敢直呼大贤良师名讳！”他身后的护卫厉声喝道。
林澈没有回应。
他抬起左手，手掌对着旁边一块数百斤重的练兵石锁，轻轻一握。
【矢量运动：启动。】
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下，那块巨大的石锁，无声无息地悬浮了起来。它在空中缓缓旋转，仿佛失去了重量。
“咔嚓……咔嚓……”
石锁的表面，开始出现一道道细密的裂纹。
裂纹飞速蔓延，最终，整块巨石在一连串密集的碎裂声中，化作了一堆大小均匀的石子，哗啦啦地洒落在地。
隔空摄物，凭空碎石。
这已经超出了凡人理解的范畴。
刚刚还厉声呵斥的护卫，瞬间面如土色，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身体抖成了筛子。
那名文士的脸色也变得惨白，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对着林澈深深一揖到底：“上仙息怒……是在下管教不严。家兄正在帐内，只是……他身染沉疴，不便起身相迎，还望上仙海涵。”
家兄。
这个文士，应该就是地公将军张宝，或是人公将军张梁。
林澈收回手，迈步向营帐走去。
无人再敢阻拦。
走进营帐，一股浓烈的中药味和病人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帐内陈设简陋，主位上铺着一张虎皮，一个面容枯槁、病气缠身的中年人正半躺在榻上，剧烈地咳嗽着。
他就是黄巾军的最高领袖，大贤良师，天公将军张角。
张角艰难地撑起身体，一双浑浊但异常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走进来的钢铁巨人。
“你……是何人？”他的嗓音嘶哑干涩。
林澈停在帐中，金属头盔在油灯的照耀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一个能帮你赢的人。”
张角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旁边的张宝连忙上前为他抚背顺气。
“赢？”张角喘息着，惨然一笑，“我们已经赢了。从我们站起来反抗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赢了。”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决绝。
林澈的处理器飞速分析着对方的精神状态。
【目标：张角。精神状态：亢奋、虚弱、信念极度坚定，伴有强烈的自我毁灭倾向。】
这是一个已经不打算活下去的人。
“你们的赢，只是战术上的暂时胜利。面对整个大汉的战争机器，你们的败亡只是时间问题。”林澈的话语冰冷而残酷，没有丝毫安慰。
“你懂什么！”张宝在一旁忍不住反驳，“我黄天大军，所向披靡！官军腐朽，不堪一击！光复天下，指日可待！”
林澈没有理会他，只是看着张角：“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反。”
这个问题，让激动的张宝冷静了下来。
张角也沉默了片刻，浑浊的眼睛里，流淌出深不见底的悲哀。
“为什么……”他喃喃自语，仿佛在问自己。
“因为不反，就是死。”
他抬起头，直视着林澈的战甲面罩。
“上仙可知，这大汉的百姓，活得有多苦？豪强兼并土地，我们无田可种。天灾连年，朝廷不仅不赈灾，反而加派税赋，官吏趁机抢掠。灵帝在洛阳卖官鬻爵，一个太守之位价值千万，那些买了官的人，不从我们这些草民身上百倍千倍地搜刮回来，难道要他们自己亏本吗？”
“一石粟米，要卖到上万钱。易子而食，析骸而爨，早已不是史书上的故事，就发生在我眼前！”
“活着，比死还难受。与其在家中饿死、病死，不如跟着我，冲一次，拼一次！战死，也算死个痛快！至少，能让肚子填饱一次再死！”
张角越说越激动，枯槁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他们说我是妖道，说我蛊惑人心。可笑！真正吃人的妖魔，明明就坐在洛阳的皇宫里！坐在那些高门大宅里！”
他的【心灵感应】接收着张角宣泄而出的、最纯粹的绝望与愤怒。
在他的数据库里，这些信息与他在主世界了解到的、各个时代底层人民的悲惨命运，迅速重合、验证。
技术在变，制度在变，压迫与被压迫的结构，却恒久未变。
这些瘦骨嶙峋的黄巾兵，和那些在资本巨兽阴影下挣扎的社畜，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都是燃料。
就在这时，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系统助手：检测到宿主与关键剧情人物‘张角’深度交互，世界主线任务已刷新。】
【主线任务：黄天当立。】
【任务目标：覆灭汉王朝，并主导建立一个全新的秩序。】
【任务奖励：？？？】
【任务失败：？？？】
新的任务，确认了林澈在这个世界的终极目标。
他看着病榻上那个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张角，看着旁边那个激愤的张宝。
他的大脑，已经构建出了一个初步的行动方案。
一个高效的、彻底的方案。
“咔”的一声，他脸上的面甲向上收起，露出了那张年轻而平静的脸。
“你的信念值得肯定。”林澈淡淡地开口，“但你的方法，错得一塌糊涂。”
他走到帐内唯一一张简陋的军事地图前，伸出被金属包裹的手指，点在了广宗的位置上。
“你们龟缩于此，围攻坚城，看似声势浩大，实则是在等死。”
张角和张宝都愣住了。
林澈的手指，从广宗划过，指向了地图上的一个点。
洛阳。
“你们应该，在起事的第一天，就集结全部精锐，不计伤亡，奔袭千里。”
他的话，在安静的营帐中，掷地有声。
“直取洛阳，杀了汉灵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