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妇万贵妃 第82章 意外转机－见深登基

国丧三十日的最后一缕晨雾尚未散尽，紫禁城的角楼已响起报时的钟声，清越如冰，敲散了笼罩在琉璃瓦上的寒气。

朱见深立在太和殿后的更衣房内，看着内侍们捧着那身明黄衮服走近，指尖下意识地蜷缩起来。十二章纹在晨光下流转着沉甸甸的光泽，十二旒冕冠上的东珠垂落，晃得人眼晕——这是他无数次在梦里见过的装束，却从未想过，真到了穿上的这一日，心头竟会翻涌着如此复杂的滋味。

“陛下，吉时快到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振躬着身，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催促。他伺候过先帝，如今面对这位年仅十七岁的新君，既有对皇权的敬畏，又藏着几分观望的审慎。

朱见深“嗯”了一声，任由内侍们为他系上玉带。冰凉的玉扣贴上腰腹，他忽然想起昨夜万贞儿为他缝补里衣时的模样——她坐在灯下，银针穿梭，烛光映得她鬓角的白发格外清晰。他那时伸手想去拔，却被她笑着拍开：“老了，拔也拔不尽的。”

“万姑姑呢？”他忽然问，目光扫过门口。

王振道：“按规制，万姑姑位份未入玉牒，只能在殿外丹墀东侧候着。奴才已让人给她备了狐裘披风，不会冻着。”

朱见深没再说话，只是望着铜镜里那个被龙袍裹住的身影。镜中人眉眼尚带青涩，却已染上帝王的威仪，只是那双眼睛深处，还藏着南宫岁月里的执拗——那时他被幽禁，万贞儿每日翻墙送来的热粥，碗沿总沾着她手心的温度。

“走吧。”他转身，冕冠的珠串轻轻撞击，发出细碎的声响。

太和殿的丹陛漫长如河，红毯从殿门一直铺到广场尽头，两侧肃立的羽林卫甲胄如霜，手中的长戟在晨光下泛着冷光。百官按品级跪成两列，黑压压的朝服与素白的孝带交织，像一片沉默的海。朱见深拾级而上，每一步都踩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回响，仿佛在叩问着什么。

他的目光越过百官的头顶，望向殿门东侧的廊柱——那里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裹在灰鼠皮披风里，身形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万贞儿低着头，双手拢在袖中，鬓角的碎发被风掀起，露出一截苍白的脖颈。她没有抬头，可朱见深知道，她在看他，就像过去十五年里的每一天那样。

“吉时到——”赞礼官的声浪冲破寂静。

朱见深转身，在龙椅上坐下。冕冠的珠串垂下，恰好挡住他的视线，却挡不住他的感知。他能想象出万贞儿此刻的神情：定是咬着唇，眼眶红红的，就像当年他被废太子之位时，她偷偷塞给他一块烤红薯，自己却背过身抹眼泪。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山呼海啸般的朝拜声炸响，震得殿顶的琉璃瓦微微发颤。朱见深端坐不动，指尖在龙椅的扶手上轻轻摩挲——那里还有他儿时留下的一道浅痕，是当年被先帝训斥，赌气用指甲划下的。

礼毕，百官依次退下，王振躬身上前：“陛下，内阁递了折子，关于漕运改革的，说是急件。”

“先搁着。”朱见深起身，龙袍的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风，“回养心殿。”

养心殿的暖阁里，炭火正旺，驱散了殿内的寒气。朱见深一进门就扯掉了冕冠，随手扔给侍立的小太监，又解开玉带，让沉重的龙袍滑落在地，露出里面月白的常服。他长长舒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快步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

廊柱下的身影还在，万贞儿正踮着脚往殿内望，被冷风一吹，打了个轻颤。朱见深忽然笑了，转身对小李子道：“去，把万姑姑请来。”

不过片刻，脚步声轻叩地面，万贞儿低着头走进来，披风上还沾着细碎的雪沫。她刚要屈膝行礼，就被朱见深一把拉住。她的手冰凉，指尖冻得发红，朱见深不由分说将她的手揣进自己怀里焐着，眉头微蹙：“怎么不多穿件衣裳？”

“回陛下，”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今日是陛下登基大典，奴婢想着该庄重些。”

“在我面前，不必讲这些虚礼。”朱见深拉着她走到暖炉边，看着她冻得发红的鼻尖，“抬起头来。”

万贞儿犹豫了一下，缓缓抬头。四目相对，他看到她眼底的水光，像含着一汪清泉，映着他的影子。那水光里有欣慰，有担忧，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她在刻意拉开距离，用那声“陛下”。

“贞儿，”朱见深忽然开口，声音放得很柔，“你看这暖阁，还是去年你帮着重新布置的，那盆腊梅，也是你选的。”

万贞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角落里的腊梅开得正盛，金黄的花瓣映着炭火，暖融融的。她的眼眶忽然一热，别过头去：“是陛下记错了，是内务府按规制摆设的。”

“我没记错。”朱见深扳过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你总说我记性不好，可南宫的每一碗粥，每一块烤红薯，我都记得。你翻墙时被树枝划破的袖口，替我暖脚时冻僵的手指，我也记得。”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眼角，擦去那滴未落的泪：“如今我坐在那龙椅上，不是为了什么九五之尊的名分，是为了能护着你，护着所有像我们当年一样，在寒风里挣扎的人。”

万贞儿的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却被他打断：“我知道宫里规矩大，知道你顾虑多。但你要信我，只要我还是这大明的皇帝，就没人能再让你受半分委屈。”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小的木牌，递到她手里。木牌是紫檀木所制，上面刻着“养心殿行走”五个字，边角被摩挲得光滑：“拿着这个，往后这养心殿，你随时能来。谁若敢拦你，不必理会，只管告诉朕。”

万贞儿捏着那枚木牌，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像握着一块暖玉。她望着朱见深眼底的认真，那些积压了三十日的惶恐、不安，忽然都烟消云散了。

“陛下……”她哽咽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还叫陛下？”朱见深挑眉，故意板起脸，“在南宫时，你可不是这么叫我的。”

万贞儿的脸颊瞬间红透，想起那些年没大没小的“见深”，想起他佯装生气却眼底含笑的模样，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这一次，却带着暖意。

“见……见深。”她小声叫着，声音细若蚊蚋。

“嗯。”朱见深应着，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他能闻到她发间熟悉的皂角香，混着一点腊梅的清冽，这味道让他心安。

殿外传来王振的声音，提醒他该批阅奏折了。朱见深没有立刻松开她，只是在她耳边轻声道：“等处理完这些事，我带你去御花园走走，那里的绿萼梅该开了。”

万贞儿靠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觉得，这龙椅再高，宫墙再深，只要身边有这个人，便什么都不怕了。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那枚紫檀木牌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属于新帝的时代已然开启，而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翻过新的一页。

朱见深刚处理完前朝的奏折，揉着眉心走进御花园时，远远就见万贞儿正站在池边，手里捏着块碎玉，低头往水里扔着玩。池面上荡开的涟漪里，映着她鬓边插着的珠花——那是前日他赏的南海珍珠，此刻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玩够了？”朱见深走过去，声音里带着笑意。

万贞儿回头，把碎玉往他手里一塞：“陛下看，这玉片扔水里，沉得可快了。”她眼底亮闪闪的，像藏着星子，“刚还见着小厨房的人在捞鱼，说池子里的锦鲤都被我惊着了。”

朱见深掂了掂手里的碎玉，温声道：“你呀，就不怕把池子搅浑了？”

“搅浑了才好呢。”万贞儿仰头看他，鼻尖蹭了蹭他的袖口，带着点耍赖的娇憨，“反正陛下会帮我收拾。”

这话刚说完，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原来是几个小太监抬着新制的宫灯经过，见了朱见深连忙行礼，其中一个不小心撞翻了灯架，琉璃灯罩“哐当”碎在地上。

万贞儿眼睛一亮，拉着朱见深就跑：“快走，去看看热闹！”

朱见深被她拽着，脚步踉跄了两步才跟上，看着她裙摆扫过青石板的样子，无奈又好笑。这几日她总爱往御花园跑，不是捞水里的石子，就是追着蝴蝶跑，活像只脱缰的小野猫，哪还有半分当年在掖庭时的谨慎。

跑到碎灯架旁，万贞儿蹲下身捡起块琉璃碎片，对着光看：“这料子不错，能做个钗子。”

朱见深蹲在她身边，帮她拂去裙摆上的灰尘：“当心割手。”说着从袖中取出帕子，仔细擦去她指尖的碎屑，“想要钗子，让工部给你打一副便是，何必捡这些碎渣。”

“自己捡的才有意思。”万贞儿把碎片揣进怀里，忽然凑近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我昨日在冷宫墙角，见着先帝留下的铜炉，上面的花纹比御书房的还精致，改明儿咱们去撬下来？”

朱见深捏了捏她的脸颊，语气带着纵容：“又胡闹。那是镇宫的器物，动不得。”话虽这么说，指尖却悄悄记下了她提到铜炉时眼里的光——他知道，她不是真要撬什么铜炉，不过是喜欢这种“偷偷摸摸”的亲昵，像两只共享秘密的小兽。

正说着，太医院的院判匆匆路过，见了万贞儿连忙拱手：“万娘娘，前日您说的那味安神草，臣寻来了，混在熏香里最是合适，夜里定能睡好。”

万贞儿眼睛一亮，刚要接话，却见朱见深接过药包，淡淡道：“放着吧，她近日睡得沉，不必用这些了。”

院判愣了愣，见朱见深眼神示意，连忙应着退下了。

万贞儿等他走远，戳了戳朱见深的腰：“你干嘛不让我要？我最近是睡不好。”

“太医说那草性凉，你上月淋了雨还没好利索，用了怕是要咳嗽。”朱见深把药包递给身后的内侍，握住她的手往回走，“睡不着，我陪你在长廊上多走几圈便是，总比吃药强。”

万贞儿被他牵着，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温度，忽然想起刚入宫时，自己缩在掖庭的角落，连块干净的帕子都没有，是眼前这人，把暖炉塞进她怀里，说：“以后跟着朕，有朕在，没人敢再欺你。”

如今想来，那些被他护着的日子，竟让她养出了这般无法无天的性子。可她偏喜欢这样——喜欢他纵容她捡碎琉璃，喜欢他陪着她疯，喜欢他看她时，眼里化不开的温柔。

走到长廊尽头，万贞儿忽然停下，转身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衣襟里：“陛下，他们都说我跋扈，只有你说我这样挺好。”

朱见深摸了摸她的发顶，闻着她发间淡淡的皂角香，轻声道：“是挺好。朕的皇后，就该这样，想要什么便去要，想闹便去闹，天塌下来，有朕顶着。”

远处的宫灯渐次亮起，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万贞儿蹭了蹭他的胸口，忽然笑出声：“那我明天想去撬冷宫的铜炉。”

“去不得。”朱见深拍了拍她的背，声音里满是笑意，“但朕可以让人把那铜炉的花纹拓下来，给你刻在梳妆盒上。”

月光如水，静静地流淌在长长的走廊上，仿佛一条银色的河流。它穿过雕花的窗户，洒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宛如一层细碎的银霜。

这座宫殿里，规矩森严，人心复杂，充满了权谋与算计。然而，在这纷繁复杂的世界中，总有那么一个角落，宛如世外桃源一般，能够容纳她的疯狂和他的宠溺。

在这个角落里，他们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与皇后，而是平凡的夫妻。他们可以放下身段，尽情地享受彼此的陪伴，无需顾忌宫廷的繁文缛节和众人的眼光。

这里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只有他们之间的温情脉脉。他们可以在烟火气中，慢慢地品味生活的点滴，将日子过成一坛旁人无法理解的蜜糖。

在这个角落里，他们的爱情如同月光一般，纯净而美好，不受世俗的干扰，永恒而持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