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是出车祸死的,他死在距离自己家上千公里以外的这么一个地方。怎么能把他运回去?
居然有人能让他自己站起来走回去,有这样的高人吗?有,这个人就是茅山道士许九昌。
叶枫知道了茅山许九昌有赶尸的本领,于是一封加急书信就写过去了。许九昌接到信一看,叶枫也算是个熟悉之人,而且他能提到东北萨满教的马三爷和龙虎山的张天师都是自己的挚友,这个忙,于情于理都该帮一帮。
许九昌动身之时,身上那件青灰色道袍已经洗得发白,袖口绣着暗金色的八卦符文,在阴云密布的天光下泛着冷光。腰间挂着一柄三寸桃木剑,剑鞘上缠着浸过朱砂的红绳,另一侧的布囊里装着黄符、糯米、赶魂铃,每一样都透着茅山派的诡异玄秘。他脚踩麻鞋,一路向西,所过之处,连荒郊的野狗都不敢吠叫,只敢缩在草丛里瑟瑟发抖。
等许九昌赶到叶枫他们出事的城市时,叶枫早已在城郊的破庙里等候。夜色渐浓,庙里的香灰冷得像冰,叶枫红着眼眶,声音带着哭腔:“许长老,他们家境贫寒,爷俩横死异乡,就想落叶归根,可运输费用实在承担不起,只能求您老人家出手,赶尸送他们回家。”
许九昌抬眼打量叶枫,昏暗中看清他的模样,心里暗自思忖:十几年前在乱坟岗见到的那个不怕鬼的小娃娃,如今竟长这么大了,还存着这般悲天悯人的心思,倒是难得。他点点头,沉声道:“既然来了,自然会帮你。但赶尸之前,必须先巡路——这两千多公里的道,得亲自走个来回,看看哪里有阴煞聚集,哪里有孤魂盘踞,提前做些布置,免得路上出岔子。”
叶枫连忙应下。二人都是有本事的人,连夜启程巡路。这一路尽是荒郊野岭,夜风吹过枯树,枝桠像鬼爪般乱抓,坟堆间飘着蓝幽幽的磷火,时不时传来几声不知名的兽吼,听得人头皮发麻。许九昌一路走一路掐诀,嘴里默念护身咒,桃木剑的剑鞘时不时发出轻微的嗡鸣,将暗处窥探的阴邪之气驱散。三天后,二人打道回府,许九昌却皱起了眉:“不行,这尸赶不了。”
叶枫忙问缘由,许九昌沉声道:“湘西赶尸,走的都是翻山越岭的偏僻路,渺无人烟,阴气相合。可这里一马平川,沿途村屯密布,夜里赶尸,若撞到活人,我尚有法子化解;但地府的阴魂夜游,若是让尸体撞上,尸气与阴气相冲,轻则尸体失控,重则尸变,那麻烦就大了。”
叶枫连忙道:“许长老放心,白天我会挨村告知村民,让他们夜里紧闭门窗,切勿外出借道;至于阴魂作祟,我叶枫别的本事没有,对付这些地府小鬼,倒还拿手。”
许九昌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当年这娃娃能闯地府借阴兵,如今看来果然有几分真本事。他瞥了眼叶枫身边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青涩,却透着一股沉稳,倒也看不出什么过人之处。既然叶枫有底气,他便不再多言:“既如此,便准备出发吧。”
当天下午,叶枫早已打点好医院停尸间的看守。那停尸间常年弥漫着福尔马林和尸臭混合的怪味,冷气顺着裤管往上钻,冻得人骨头缝都发疼。两具尸体躺在冰冷的铁架床上,脸色青黑如墨,眼窝深陷,嘴唇乌紫,尸斑像蛛网般爬满脖颈和手臂,四肢僵硬得如同两段枯木,指甲缝里还沾着车祸现场的泥土和暗红色的血痂。看守收了钱,头也不回地逃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锁死大门,仿佛里面关着索命的厉鬼。
叶枫和许九昌将尸体抬到医院后边的十字路口——这里是阴阳交汇之地,最适合起尸。许九昌从布囊里掏出三张黄符,用指尖沾了沾朱砂,快速在符上画满繁复的符文,笔尖划过黄符的“沙沙”声,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他又抓出一把糯米,撒在尸体周围,糯米落地的“簌簌”声刚落,就见几只黑虫从尸体身下爬出来,触到糯米便瞬间蜷缩成球,化为一滩黑水。
“时辰到了。”许九昌沉喝一声,将黄符分别贴在两具尸体的额头,左手持赶魂领——那是一根缠着黑红双线的桃木杖,杖头挂着三个铜铃,右手捏着剑诀,闭上眼睛,嘴里开始念念有词,声音低沉沙哑,带着穿透阴冥的力量:
“茅山道法通九幽,引魂归乡不回头。
尸身立,阴魄留,听我号令踏荒丘。
黄符镇煞驱邪祟,铜铃引路解千愁。
一步一叩黄泉路,千里归宗葬故丘。
起!”
最后一个“起”字出口,许九昌猛地将桃木杖往地上一戳,“咚”的一声闷响,震得地面尘土飞扬。两具尸体额头上的黄符瞬间燃起一缕青黑色的火苗,转瞬即逝,只留下一股焦糊的气味。紧接着,“咔咔——咔咔——”的声响从尸体身上传来,像是生锈的铁轴在转动,他们僵硬的手指缓缓蜷缩,膝盖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慢慢弯曲,原本紧闭的眼睛突然睁开一条缝,露出里面浑浊的白眼球,没有一丝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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